雨浓耸耸肩,也不解释什么。
“我们休息一下。”雪凝感觉到若男在注视她。
说完放开雨浓,转身走向座位。雨浓跟在后面。
若风单独坐在那儿,很无聊的样子。
“没想到你喜欢跳舞。”他望着雨浓。
“念书的时候,以前。”雨浓答得奇怪:“跳舞可以引起很多回忆。”
“你爱回忆?”若风又问。
“不!没时间。”雨浓摇头:“回忆是很奢侈的事。”
若风一直望着雨浓,仿佛想看穿他的心坎。
“我是个没有什么回忆的人,”他叹口气:“以前太空白、平凡,不值得回想。我只想将来。”
“很正常、很应该的态度。”
“但是回忆——我是指往事,能令人生丰富。”雪凝突然说。
若风意外地转头,她脸上一片平和。
“你喜欢多姿多彩的人生?”若风问。
“我不是指自己。各人命运不同,不能强求。”她说。
“雨浓跟我差不多大,往事——也只不过结过一次婚又离婚,还有一个孩子。”他说。
雨浓没有表示,雪凝却皱眉。
若风心胸窄、小气。
“那——也是种经历。”她忍不住说。
若风有点变脸,住口不语。
好在这时若男和冷敖回来了。
“怎么不说话?”若男问。
三个人都没出声,若男看冷敖。
“是不是怪我们跳得太久?”她开玩笑。
冷敖看得出雪凝的样子有点不高兴。
“不如切蛋糕吧!”他说。
“不好。”雪凝居然反对:“我觉得这气氛不适宜切蛋糕。,
“那——该怎样?”若男意外。
“回家。”雪凝说。
“算了,就这儿,我又不讲究这些。”冷敖说。招侍者送蛋糕过来。
乐队也为他们奏出生日歌,刚才那阵小小的怪异和不高兴,就这么盖住了。
吃完蛋糕没有人再跳舞。冷敖的生日会并不如预期那么愉快。
主要是雪凝,她板起脸,再无一丝的笑容。
于是,大家的话就少了,只有若男在打圆场。
回家的时候,若风姊弟一部车,冷敖兄妹坐另一部。雨浓说:“我自己叫车。”
“我们送你过海。”冷敖说。
雨浓沉思一阵,终于上车。
雪凝的神色缓和些。
“刚才怎么回事?”冷敖问。
雪凝半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不觉得有事。”雨浓淡淡地。
“气氛明明十分不好,若风很不开心——”
“他莫名其妙。”雪凝冷哼一声。
“我跟他不相熟,他脾气古怪?”)令敖问。
“不觉得。他给我的印象是温暖如风。”雨浓说。
“是吗?”冷敖忍不住笑。
“并不了解他,”雨浓想一想:“我和若男熟些。若风是在美国才认识,在留学生的聚会上。”
“他教你功课,是不是?”冷敖在倒后镜望雪凝。
“嗯。”
“很熟?”
“不。只搭过他一次车,因为晓晴——正好在门口遇到他,”雪凝指指雨浓继续说:“就跟他到我们家。”
“我跟他不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冷敖摇头。
是他的生日啊!竟弄得不欢而散。
“也许没有不开心,大家走到别扭的地方去,”雨浓说:“冷敖,抱歉。”
“无所谓。”冷敖笑一笑:“如果方晓晴在,说不定好一点,有人陪他。”
方晓晴?
很快雨浓就到家。下车时,他凝望后面的雪凝。
“谢谢你陪我跳舞。”转身步入黑暗。
雪凝换位到前面,兄妹俩沉默地朝回家路上驶去。
“那温若风——追你?”冷敖问。
“不。”
冷敖看她一眼,感觉到她的肯定。于是不再问下去,他绝对相信雪凝。
“以前你从来没有跳过舞。”他说第二件事。
“是,每件事情都总有个开始。”她说。
他又看她一眼。
一直到回家,他们没再说话。泊好车,穿过花园走进客厅时。
“雨浓是我极好的朋友。”他说。
“我知道。”她点点头,仿佛能懂他的话。
“你知道就好。你是我惟一的,也是最可爱的妹妹。”
她的黑眸定定地停在他脸上好久。
“我只相信感觉,他令我有……”她坦率地。
“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能有意见,”他考虑半晌又说:“我喜欢雨浓,一开始他就把自己的一切表明。”
“目前——我只是感觉。”她说。
“有感觉是非常美好的事。”他坐下来:“人的缘分很奇怪,是不是?”
“你喜欢若男。”她望着他。
“不知道,但感觉愉快。”
“看得出来。”她笑起来:“在她面前,你有很多笑容,话也多起来。”
“自己全然不知。”他透一口气:“刚才若风在吃醋?”
“我要求不回座位,我不和若风跳舞。”她坦然。
“我们兄妹都极端,我们极相像。”
“哥哥——我可以喜欢雨浓吗?”她犹豫着。和刚才的肯定完全不同。
“你不是告诉了我吗?”他意外:“事情总有开始。”
“刚才温若风令雨浓难堪,我很生气。”她终于说。
“雨浓何等人?他会生气?”他极有把握。
“但是——”她眨眨眼,浓黑的睫毛掀上去又盖下来:“我并不知他心意。”
“你有的是时间,是不是?”冷敖变得温暖。
她咬着唇,展开一个好美好动人的微笑,然后欣然而起,走上楼去。
冷敖望着她的背影,雪凝也长大了。
并不如预期的如意,一切没有进展。
雨浓没有来“约会”雪凝。甚至周末他来冷家,并没有对雪凝特别些。
或者——雪凝的感觉错误?
又是周末,她不再急急赶回家。
冷敖和他们有固定的周末约会,雨浓是少不了的。上星期,温若风没来,他知难而退?
“我们去逛街。”雪凝提议。
“不想动。”晓晴神情一点也不开朗,这不是平日的她:“我们去尖沙咀或中环找家好些的咖啡座消磨一个下午。”
“什么时候学到的习惯?”
“你不明白。心情不好的时候往那儿一坐,看四面八方的人什么都不想,那会是件不错的事。”
“你心情不好?”雪凝问。
“那天早晨上学,看见冷敖在车站接温若男。”她坦率地:“真的有些不舒服。”
雪凝摇摇头,她一直不敢把这事告诉晓晴。
“我们找家情调最好的咖啡座去喝茶。”她说。
两人坐巴士到九龙,周末尖沙咀竟有那么多人,简直吓死人。
“没有预期的情调。”晓晴说。
“我想起日本的小咖啡座,”雪凝忽然说:“去年寒假我们去时不是坐过几间?真的很不错。”
“那是日本情调。记不记得那个只会讲几个英文单词的漂亮大男生?”晓晴有了笑容。
“连样子都记不住。”
“那真是开心。他居然敢向你搭讪啊!”晓晴仿佛忘了自己烦恼:“后来知道是鸡同鸭讲,红脸的样子好可爱。”
“我从来不觉日本人可爱。”
“不要歧视,你真有那么强的民族意识?”
“谁知道?只是没有兴趣而已。”雪凝摇头。
“今年冬天我们再去,好不好?”
“到时候再说。”雪凝在沉思:“如果我再去,当然不是为咖啡座的男生,我怀念山中日式的酒店。”
“你真怪,那种榻榻米有什么好?”
“不知道。”
叫了饮品之后,两人又相对无言。
“你为什么情绪低落?”晓晴问。
“不是低落,只是不高涨。”
“嫌日子过得太平淡?”
“不——生活圈子太小,身边来来去去只有那么些人,很闷。”
“如果你愿意,可以令男生排队。”晓晴笑。
“我想——我得罪了温若风。”
“是吗?为什么?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很难讲。”雪凝望着眼前的杯子:“也许我太不婉转,但这是我心中的感觉。”
“上课时他仍然时时望着你。”
“我没有再抬头,我觉得很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雪凝不肯说:“我只是想他更明白些我的心意。”
“直截了当地拒绝?”
“他又没真来追我?”雪凝摇头。
“放心,不会有事。”晓晴十分了解的样子:“现在的男性们对女土、对小姐、对爱情已不再有耐性,不接受他,掉头就走,不会等待。”
“但愿如此。”
“根本如此。香港那么多女孩子,漂亮的也不少,哪还能像十几二十年前,爱了就一辈子,好好坏坏至死不悔。现在啊!现实极了。”
“说得好像自己受了刺激。”
“陈荫不是不再来缠我了吗?”晓晴笑:“多拒绝几次,自然是知难而退。”
“爱情在我们这一代真变了质?”雪凝问。
“社会变了嘛!这个时代已没有永恒事物,爱情不改变才是怪事。”晓晴笑:“你能要求一个油脂飞爱油脂妹生生世世?”
雪凝被逗得笑起来。
“总不能一概而论吧!”
“不知道。我现在对冷敖一往情深;但绝对不但保遇到个更好的会不变心。”
“你倒坦白。”雪凝吸一口气。
变心——是种怎样的心理呢?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试试这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