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好冷……
牡丹宫满园牡丹,入夜仍透着淡淡的馨香。
为了迎接德妃娘娘来此赏月,几乎所有的宫女全员出动,从清洁、布置到赏月食用的糕点、水果的准备,真是忙坏了这群美婢。
秦媚娘当然不会放过盯监的责任,尤其走到那段直入牡丹亭的路上,更是巨细靡遗地检视地面上的每块石块,直到……看到那块晦暗不明的突石时,邪冷的笑意从唇边逸出……
有谁会想到她会用这一招让郎珞映失宠呢!
一个将龙种跌掉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夜夜与皇上同床共枕?就算摔不掉龙种,也包她跌得花容变色!
秦媚娘得意的同时,却忽略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危机。
果不其然,一抹似轻燕的身影,不发一声地来到她的身边,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一包薄如纸的东西塞进了她的水袖里,一个纵身就不见人影。
“什么人?”秦媚娘惊问。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错看了呢!不过,那阵风却真真切切地刮在她的身上!
仰望着天上明月,突来的不安,教她有些心慌,再睇了睇地上的突石,竟想……取消这次行动。“娘娘!娘娘!”婢女倩倩的呼唤声突然传进她的耳边。
“什么事?”她不悦地回问。
“德妃娘娘已经到了。”倩倩禀报道。
“知道了。”她继续冷着一张脸。
请对方赏月不就是应了一个目的——让皇上重新正视她秦媚娘的存在!如果就这么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只怕以后再也找不到这上好的借口下手了!
再睇了眼地上的突出物,她的心登时冷硬如石。
郎珞映,你就别怨我了!
以后……子安哥哥就是她一个人的!
躲在牡丹亭后方的阴暗处,也有双眼正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好戏上场。
秦媚娘显然没有察觉,连应邀而来的郎珞映也无警觉。
“我的好姐姐,谢谢你肯移驾牡丹宫与我一同赏月。”秦媚娘一脸假笑,厚厚的胭脂似乎也难掩她的虚假。
因为内疚而必须作出回应的月牙儿,自然不好拆穿秦媚娘的假面目。
她当然知道宴无好宴这个道理。想那秦媚娘绝非出自好意邀她赏月品茗,只怕是为了昨日皇上未摆驾牡丹宫之事,来个控诉吧。
基于礼貌与愧疚,月牙儿歉然地解释:“谢谢妹子不记前嫌,还邀我赏月。”
“姐姐说得哪儿话,什么前嫌?”秦媚娘矫情的回应,“我一直想邀姐姐赏月,今晚月色分明,秋风飒爽,是个赏月的好天气。”
“是啊。”月牙儿尴尬地笑对。
“来,我们先到亭内坐坐。据传每年这个时候的子时,月色最美,时辰尚早,我们不妨先品茗茶饮、食些果粟,话话家常,妹姐说可好?”
这也好。”对于这种虚伪的应对,月牙儿有些招架不住,甚至想逃。
她俩一走入牡丹亭,四周的女婢便鱼贯入内,沏茶、奉上干果、茶点,耳边这时也传来悠扬的古事声。
“德妃娘娘请用茶。”倩倩小心冀冀地奉上青瓷杯。
“谢谢。”月牙儿含笑地端视了倩倩一眼。
咻地——一粒近似仁丹大小的药丸,在这时飞射进杯内。
没有武功底子的秦媚娘与执杯的倩倩,都不曾察觉任何异状;月牙儿机警了起来,朝那黑暗的角落探了去……
虽然,她看不见黑暗中躲了什么人,却隐约地感到一股杀机!
这茶,她是不能喝了。
“姐姐,请用茶。你来自关外,想必你会喜欢云南、四川的普洱茶。秦媚娘已端起自己面前的瓷杯与她对饮。
“多谢妹子费心。”她端也不是,不端又失礼。
兰儿自是看出主子的心思,当下拿出银针。
“请贵妃娘娘恕罪,我家德妃娘娘的一切饮食,均需以银针测过之后可食用。”
“放肆!”秦媚娘恼怒地拍着桌沿。“你这个奴才胆敢暗喻我有加害妃娘娘之意?”瞟了主仆两人一眼,肃杀眼神乍现。
“奴婢不敢,只是——”兰儿还想说什么,就被月牙儿打断。
“好妹妹,别怒了。兰儿不懂事,但请念在她护主心切,别与她计较,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回。如何?”月牙儿代为求情,态度不亢不卑,秦媚娘只得拾阶而下。
“姐姐说得是,我先饮。若有加害之意,不得好死。”秦媚娘不顾这茶是否烫嘴,为表清白,眉心挑也不挑地一饮而尽。
月牙儿自忖再不举杯就太失礼了,只好端起青瓷杯,以水袖遮住,假装饮茶,但朱唇连杆沿也没碰一下,只是晃动杯儿,释出部分茶液以表饮过。
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这杯中物,甚至杯缘都有可能被人下毒或是毒。
秦媚娘看见瓷杯的茶水少了,心头的激怒终告平息。
黑暗中的黑影,也得意的阴笑着……
因为,她并没有在茶水中或杯沿上抹毒;她用的是会产生晕眩,伴着颤感,甚至视线模糊的药剂,也就是刚才丢入杯中的小药丸所产生的气体,只要对方吸入,即会产生效力!
果然,月牙儿开始感到浑身不对劲,整个人轻飘飘的。
“娘娘——”兰儿关心地唤着。
“姐姐,你怎么了?”秦媚娘也看出她的不适。
“我的头有点痛,必须打断妹子的雅兴,提早回宫了。”她的手指头,又开始麻颤了……
她没喝茶,也没吃任何一样由秦媚娘准备的东西啊!这是怎么了?
但她可以肯定,自己中毒了!
“那我也不留姐姐了!来人,送德妃娘娘。”秦媚娘也是一头雾水,但在月牙儿踢踬地走出牡丹亭时,远远地就眺见地面上的突石,登时会心一笑。
真是天助她也!
体力不济的月牙儿果真在秦媚娘设下的突石前眼花,身子一软,向前栽去……
“公主!”兰儿惊慌地蹲下身子,连忙扶起月牙儿,急吼吼地叫道,“快叫御医!快叫御医!”
“你们还不快去!”秦媚娘吼着身后的宫女,伪怒的口吻,却含着欣喜的声调。
没想到这么快就摆平了月牙儿!
躲在黑暗中的黑影,也露出大功告成的笑容,纵身一跃,离开现场……
一片纷乱的杂乱声中,却没有人察觉那抹黑影原先待过的地方,突然掉落了一块青色令牌!
“啊!”刘子安恼怒地低咒,手中的毛笔竟头尾分家,正好落在墨盘中间,顿时墨汁四溅,并将他批合的奏折弄得墨星点点。
“皇上,奴家替您再换一支御笔。”陈有风战战兢兢地说着。
“不用了。”刘子安倏地站了起来,他嫌恶地看着黄袍上的墨汁,“替朕更衣,摆驾回吟月宫。”他哪还有心情再看奏折,
说不上来哪不对劲,总觉得笔头、笔杆分家,不是个好兆头,
他得赶快回到吟月宫看看月牙儿!
“是。”陈有风不敢怠慢。
“启禀皇上——”御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人声。
“什么人?”陈有风追问。
门被打开了,一名小太监急喘喘的奔了进来,“叩见皇上。”
“免礼。”刘子安又脸了身上带着斑点的皇袍一眼,满脸不耐。
“打扰皇上,该当何罪?!”陈有风代皇上怒责小太监。
“奴才知罪!实在是有急事禀告皇上——”小太监双膝一跪,吓得浑身是汗。
“快说吧!”刘子安似乎感染到他的恐惧,更加躁郁。
“德妃娘娘——”
话未落,就被刘子安急切地打断,“德妃她怎么了?”
“她……她……太医说德妃小产了。”
“什么!”砰地一声,只见那以上好红桧木制成的书案,凹了一个洞。
“娘娘她……小产了。”小太监噎了口唾沫,又报了一次。
“为什么会这样?”月牙儿精通医理、处事小心,没有理由会让这种事发生!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意外?
“小的只知道娘娘今晚去秦贵妃那儿赏月,赏到一半就不支倒地……”小太监拉拉杂杂地说着自己知道的情况。
“来人,立刻封锁牡丹宫,任何人不得进出,彻查到底!速速摆驾吟月宫!”他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月牙儿有半点损伤。
“是。”小太监倏地起身。
刘子棋急匆匆赶往御书房,无意间却瞧见一抹紫影,从牡丹宫鬼鬼祟祟地奔了出去,立刻追上前去,“站住!”
紫衣人见行踪败露,头也不回地继续蹿逃。
“哪里逃!”身手不凡的刘子棋,立刻尾随追踪。
紫衣人见即将被赶上,登时止住脚步,出奇不意地反身朝刘子棋洒出药粉,空气中立刻泄出类似上等普洱茶的茶香味。
有毒!
刘子棋连忙以袖口捂住口鼻,紫衣人也就利用这空隙蹿逃。
“别逃!”待刘子棋挥散这带有迷乱神经的味道后,懊恼的他,这才冷静回想先前的种种疑点……
他嗅了嗅沾在身上的气味,这味道不正是……
这种药剂称作睡莲,只要闻到它的气味,便会产生幻觉,四肢无力、双眼无神,待药力消失,根本无从查起被何人下过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