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梅绝色和白发老人面对面坐着,她第一次见师父如此慎重地将自己叫到跟前,还真不习惯。
“丫头,你的痼疾就要有药引了。”
“那是什么药引?”她兴奋极了,不男不女的身份一直令她无法释怀,期望着有一天能过正常姑娘的生活。
“时机到了,你就会知道了。”他高深莫测地说道。
“师父——”她不喜欢这种答案。“那它在哪里,我去采或是买,或是——‘借用’一下?”她吐了吐顽皮的舌头。
“‘他’不卖,也不能采,至于‘借用’,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领了。”
“它在哪儿?快说嘛!”梅绝色抓住师父的长胡须,不让他遁逃。
“‘他’现在已经在途中了。”他技巧地扯回他的胡须。
“它会自己跑来啊?骗人!哪有药材会自己走来的!”
“是啊!他是仰慕师父我的盛名而来的呀!”他仍不点破,“而我,却不想见他——”
“不行!”她立刻大叫,“你不可以断了徒儿的终生幸福!”
“哈!真是女大不中留。”
“师父,我只是不想成为雌雄莫辨的怪物,而不是急着嫁人。看见您就知道天下的男人——只会令女人头大,外加早生华发。”
“臭丫头,师父有哪点令你不满意?”他捋起胡须,自认没什么可以让徒儿嫌弃的。
“你一年有半年不在家,平日说话不三不四;坐没坐相;见死不救;要救还得出考题考人;没事还躲得半天高,有心求诊的人跑断了腿还不知到哪儿找!真枉费你‘白发仙翁’的美誉。”她叽哩呱啦地数落他。
“你——这个不肖的徒儿,真是尽得我真传,看来我白发仙翁不怕后继无人了。丫头,就这么着,明儿个我就要云游四海普渡众生去也,反正我已有传人,你只需记得戴上昨儿个我给你的笠帽及胡须即可。还有,别坏了我的规矩,举凡求诊者都必须出题刁难刁难!反正这点雕虫小技也难不倒你!谁教你这丫头的鬼心眼比师父我还多。”
“师父,太抬举我了!你若真走了,把我这般绝色美女放在这山谷中,不免会受到宵小觊觎,您别走嘛!”她撒娇地哀求道。
“你的确是‘绝色’,但也是‘奇毒’,很少有人能靠近你的。安吧!连师父都得防你呢。”他笑得好不得意。
这丫头越大越鬼灵结,只怕他千方百计诱骗来的“药引”,也会被她毒个半死!
“师父!”她大声抗议。
白发仙翁捂住耳朵,人也飞至半天高隔空传话,“丫头,我看我还是今儿个就起程,免得你老在我耳朵旁叨念!”
“臭师父!我一定会坏了你的规矩,来者不拒、活的医死,死的弄臭!”梅绝色朝空中大声嚷道。“丫头,多保重了,中秋之前,药引必到。从今尔后,你将会是个完完全全的女娃儿。不过,你的嘴最好收敛些,免得……药引逃之夭夭!”空谷回音阵阵自远处传来,足见白发仙翁的功力深厚。
梅绝色怔在原地,不断地咀嚼师父那句话——药引逃之夭夭?
药引也能自行逃跑?那究竟是何种仙丹妙药?
一想到中秋,一双柳眉紧紧蹙起,因为一年十二个月中,就数中秋夜的“变身”最难挨!若有人存心在此时出手伤害她,根本不必费吹灰之力。偏偏师父此去不知何时返回,到那时又有谁能保护她呢?
看来,她得在茅屋四周多布些毒阵,以防不测。
对,就这么办!
第二章
夜悄悄地来临,祁连山下魔鬼谷的夜晚显得格外宁静。
梅绝色今夜特别早就寝,连日下山为村民义诊,外加早晚温差大,弄得她全身忽冷忽热,偏偏师父远行仍未归来,留下她一个人独自痼疾奋战,忽然觉得好孤单。
唉!算了!睡吧,赶明儿还得去采购中秋的节货。
头才一沾枕,就听见她在树林设制的机关,发出咻咻的声响——
有人!
忙不迭地,她拿出师父临行前的白粉洒了满头,又以遮面笠帽将那头如瀑青丝遮了起来,倒也有几分像她那没良心的师父,于是她从容地走到前厅,端起桌上茶水慢慢地喝着,等着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骚扰她的清梦!
“少主,小心,这是三日醉。”一名男子对着身边伟岸的男子说道。
“嗯。”白衣男子冷着一张脸,使得他那傲人的五官更隽绝。
不一会儿,主仆三人脚尖点地飞过这一片三日醉的树林,来到另一处小树丛间,双脚才着地,白衣男子旁的女护卫,立即挥刀将脚下那片矮树丛砍尽。
“少主,这是一日笑!只要沾到皮肤,便会让人笑上十二个时辰,除非吃下解药,才能止住笑声。”
“看来,我们此行真是步步危机。”白衣男人仍不冷冽。
“小的会尽全力保护少主。”左右护卫同时出声。
“走!”
顿时三人几乎脚不着地地飞过一日笑、七日香、甚至各类毒草,来到木屋门前才落地。
“晚辈冷霄深夜冒昧求见,盼前辈见谅,现身一见。”冷霄这时拱起双手以示尊重。
“这里没有什么仙翁,你走吧!三更半夜,你发什么癫跑来这里找人?去去去!”梅绝色刻意压低嗓门拒绝这。
“老丈,我家主人寻仙翁多年,还盼老丈行个方便,通知仙翁一声,就说绝色世家的少主冷霄有要事求见。”冷霄身边的护卫冷卓开口道。
绝色世家?!绝色?
梅绝色突然觉得有几分亲切感,不知那男子口中的绝色世家,可是近几年来崛起,颇富盛名的绝色世家?先让她弄明白再说!
“绝色世家是什么东西啊?‘绝色’又是哪两个字?”梅绝色故意问道,反正她现在是师父,任何古怪的行径都算正常。
这个问题一丢出,冷霄的左右护卫反倒不知该如何解释。
江湖上有谁不知道绝色世家,是近几年来最神秘且最有权势的组织!而今,他们若自我吹捧或是详作解释,都显多余。
冷霄却是不亢不卑的道:“绝色世家是敝祖以祖母之姿所立的家毛,没什么特殊之处,也难怪老丈您未曾听闻。至于‘绝色’正是绝色佳人二字。”
梅绝色倒没想到他会如此谦虚!
看在他们“同名”的份上,她松口道:“进来吧!不过,就你一个人,木屋简陋容不下四个人。”她故意刁难。
“多谢前辈。”冷霄一迈进木屋,只见一个身材矮小、头戴笠帽的小老儿端坐在桌前。
“你找我有何事?”梅绝色从黑色面纱后直溜溜地打量着冷霄。
一身月牙长袍,系上 腰带,衬得他潇洒惆傥,淡漠的双眼却盛着霸主的侵略气息。
“我想请前辈除去我身上的奇毒。”冷魅幽邃的眸子灼灼地射向她,似乎想穿透笠帽的黑纱一探究竟。
梅绝色被他这么一盯,先是一惊,身子本能地往后挪了下,随即觉得自己好傻。
她现在可是“老头儿”,而且还是个神医!怕什么?!
她清了清喉咙,“你可知我看诊的规矩?”
冷霄那抹幽邃灿亮的黑瞳,让人摸不透心绪,“知道,前辈请出题。”
梅绝色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娶亲了没?”话一落,绝美的小脸蛋旋即辣红一片。
冷霄早就耳闻白发仙翁幕人诡诞,却不知他不按牌理出牌到这种地步。
这时冷卓与冷情两人,也顾不得先前的禁令,冲了进来。
“少主,这老头铁定是冒牌货,让我掀了他的笠帽验明正身。”冷情犀利的冰眸瞬间扫向梅绝色。
只见梅绝色手一扬,屋内顿时香气四溢,“这是哑巴草,让你半个时辰口不能言,手不能举。”
冷情气得以两道怨毒的光芒,瞪着黑色面纱下的梅绝色。
同时间,冷霄凝出炫人的波光,“前辈,冷情只是护主心切,还望您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
“就是不与她计较,才让她半个时辰不能干扰我们讲话!”她是嘴坏,心肠可没那么狠。
“多谢前辈。”他微微欠身,算是感激梅绝色手下留情。
“别前辈、后辈的叫了,你——还没回答我,可娶亲了?”她执拗地再问。
“这就是考题?”他实在很好奇这老丈为何有此一问?
“没错!”磨蹭个什么嘛!有就有嘛!没有……随便啦!
“尚未娶亲。”他还是据实以告。
“为什么?”奇怪,她的心怎么怦怦跳个不停?
“您向来不是只出一题?”他有些好奇。
“规矩由我订,你只管回答就好。”她再次逼近。
“那我家少主的毒——”冷卓也忍不住插嘴了。
“就算他死了,我若想救他,也如施肥栽花那么简单。”不是她吹牛,除了不会武功,医病解毒这种小事,根本难不倒她。
“不为什么。”冷霄有个性地回了一句,隐约觉得这个“神医”有点怪,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什么叫不为什么?我要知道原因,你说是不说?”没想到当师父真好!面对俊逸美公子也不须故作女儿姿态,还能得到第一手资料,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