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聿柔情缱绻的脸庞再度转为阴冷,剑眉微攒,“你……你真的什么都记起来了?”怎么可能?凌云仙子不是说她会一辈子都丧失记忆吗?为什么……
“是的,我全部都记起来了,我有爹、有娘,还有风大哥,还有琦利姐姐,他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姓魏,叫做婉柔,这是姥姥给我起的名字,她说我一生下来就有一股很柔的气质,所以给我起名为婉柔。”她掩不住喜悦的捧着因激动而红扑扑的俏脸,叽叽呱呱的说着:
“呵!我真的什么都记起来了,白子仅真厉害,他真的让我的记忆全部都恢复了,我要去找我爹娘,我好久没见到他们了。”猛然跳下床的身子在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并非身在自己的世界时怔住,水亮的眸子刹那间被晦暗所取代。
古怀聿什么都没听清楚,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只有她说的——我什么都记起来了,以及——白子仅真厉害,让我的记忆全部都恢复了——白子仅?他的背脊整个僵硬起来,轻湛的下巴绷得像欲断的弦,一对炯锐的眸子透着一股让人发寒的光芒,笔直的投射在柔儿阴暗的脸庞,透着寒气的声音化作冰柱吐出他的口腔:
“他竟然瞒着我为你医治脑伤?”猛然握紧的双拳跳动着骇人的青筋,他此刻的愤怒就如由心底燃烧起来的火焰,温度逐渐升高。
柔儿几乎被他冰寒无比的气息冻成冰人。她不懂,真的不懂,白子仅医治好她的伤,照理说他应该会很高兴很感激才对;可是,她在他身上非但感觉不出一丝感激或兴奋,反而觉得他像是……像是根本不希望她恢复记忆,虽然他的脸冰得冻人,像是没有表情,但她却可以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他胸腔里有一把怒火正在炽烈燃烧。
为什么呢?
她有些怕他此刻骇人的模样,不禁心生畏怯,声音小如蚊蚋:“你……你不希望我……恢复记忆?”
他宁愿她变成一个瞎子也不要她恢复记忆!他冰冷的寒眸胶着在她艳绝的脸庞,声音低沉沙哑,“你为什么要跟他联合起来瞒我?”语毕,陡然踢翻了身边的茶几,引起偌大的声响。
柔儿屏住呼吸的望着那翻倒在地上的茶几,小手颤抖着揪紧自己的衣角,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正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身子不禁更加畏缩的往后退了一步,指尖也同时失去了该有的温度,“白子仅说……
说不希望你担心,他说……说怕万一治不好会让你失望。”
古怀聿终于控制不住胸腔怒焰,朝已经翻倒的茶几击出一掌,掌力让茶几整个震成碎片,失控的大吼:
“你们瞒着我才真正叫我失望!”
那个王八蛋分明故意要跟他作对,竟然用了这个好的借口让柔儿与他狼狈为好,而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难道他也在觊觎柔儿的美貌?
他无法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柔儿的美足以让全天下的男人为之倾倒,他怎么知道他不会也像其他人一样,看到柔儿就忘了自己是谁?而柔儿,她又为什么那么相信白子仅?更难不成她跟白子仅……
他爆出怒焰的眸光倏地再转阴寒的投注在柔儿脸上,把柔儿吓得差点跌坐地上,“你跟他还瞒着我做了些什么?”
冰冷的感觉由她的指尖窜延全身,她颤抖双唇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我们……”
“说,你突然改变主意不愿嫁给我是不是因为他?”他的吼声几乎把整间屋子震裂,狂怒的脸整个扭曲变形。
柔儿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濡湿的美眸被惊惧所掩盖,严重受伤的心痛让她几乎无法承受。他竟然认为她之所以改变心意是因为白子仅的缘故?他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个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女人吗?她是为了地呀!他竟然这样血口喷人!
好痛,心好痛,痛得想一头撞死算了;但是,她知道,他也受伤了,瞧他此刻纠结的脸庞,全是受伤的痕迹,这让她想恨他却又于心不忍。
他突然蹲下身子,粗暴的掐住她的下巴,双眼暴怒的瞪着她,眸中的火焰恨不得活活将她烧死,龇牙咧嘴的模样活像一头发怒的猛兽,随时都有可能将她整个撕碎。
“你说呀,你为什么不说?你说啊!”他的吼声几乎把她的耳膜震破。
迷蒙的泪光在他的嘶吼声中凝聚成水滑下她细致的脸庞,她难过地瞅着他也受到伤害的痛苦脸庞,多么不愿他这样误会她,但是,所有想解释的言语都在脑中响起凌云仙子恶毒的警告时冻结成霜。她不能说,因为那会害死他呀!
事情走到这种地步,她只好让这场悲剧继续演下去。
她徉装坚强的吞下泪水,用冷硬来掩饰内心的悲伤与痛苦。她回瞪着他,字字铿锵的说:
“是的,是为了他。”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掴在柔儿细致的脸庞,那白皙柔嫩的肌肤立即一片红肿。
她手掌贴着脸颊,感觉一股辛辣灼热在手心里燃烧,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冒金星。这样也好,这样就不会害死他了。
“是我有眼无珠才会爱上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滚!马上给我滚,今生今世我都不要再见到你。”他握手成拳,怒吼声如雷般响彻云霄。
柔儿用力咬住下唇,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热泪,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蹒跚摇晃着走出寒水阁。
一滴滚烫的泪水在柔儿迈出寒水阁后滚下怀聿的眼角,没有表情的脸庞一片阴煞。
* * *
离开寒水阁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后,柔儿才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无亲无故,根本无处可去。
自从被怀聿带出凌云居,她就一直被安置在寒水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的世界除了寒水阁与怀聿外别无其他。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探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因为那时候她整个迷失在自己遗忘的世界里,冀盼可以想起一切,加上被怀聿的温情包围,她根本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遭受被摒弃的命运——噢,不,不是被摒弃,她用这样的形容词对怀聿来讲实在很不公平,怀聿没有摒弃她,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样的道路,不,应该说,是凌云仙子逼她选择了这条路。
外面的世界好黑啊!
以前在寒水阁,怀聿知道她不能适应黑暗,因此在寒水阁的每个角落里都点燃油灯,而此刻踏出那个地方,她面临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这就是黑暗的冥幻王国的真面目——除了黑,还是黑。
一股寒意从脚底逐渐往上窜升,也许是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关系,这里的人似乎毫不被黑暗所影响,行走自如,但她却觉得寸步难行,阵阵恐惧袭上心头,她的不安与惶恐毫无遗漏的呈现在她娇美的脸庞。
“啊!”她撞到人了,“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她低头道歉,恐惧的感觉让她手脚发冷。
她无法适应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这里好可怕,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豁然转身往回奔,但才跑了两步就又煞住。
不,她不能回寒水阁,那会害死怀聿,可是……天啊!在这个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地方她要如何生存?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活下去?
往后靠在一片乌漆抹黑的墙上,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感觉一股湿热顺着眼角滑下脸庞,她无助得不知如何是好。
低低的啜泣声引来路人的围观,她虽看不清别人,但别人却可以清楚的看见她,如此绝艳无双的女子独自一人在路旁哭泣是很容易引人侧目的。愈来愈多人朝她围了过来,一对对惊艳的眸光全像见到怪物似的投注在她的美丽娇颜上,而其中有一些头戴鬼怪面具、手执铁戟的怪人参杂其中。
这些头戴鬼怪面具的怪人个个身形壮硕魁捂,看起来有点像咱们人界庙会迎神里时常出现的七爷八爷。照理说,这种人在街上晃来晃去是会吓死人的,可是,冥幻王国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怕,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些人正是冥幻王国的“夜叉大将”,相当于人界的差爷,专门维持治安。
但是,他们不怕,不代表柔儿也不怕,她一直待在寒水阁里,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个个彪悍,生得如此奇形怪状?当然,现在的她还不知道怕,因为她只顾着哭,根本还没发现这些人的存在,直到——
“姑娘?”一名手执铁戟的夜叉大将穿过人群站走在她面前,企图了解情况。
柔儿抽抽噎噎的抬起头,赫见一具高大的黑影耸立在她面前,那颗因近距离而清晰可见畸型的脑袋上嵌着一对比牛眼还要大上一倍的凸暴眼睛,而那对眼睛此刻正要命的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