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啊,小柔穿什么都好看啦!」
「到时候可要多拍几组,大伙儿一起来帮忙挑。」
「妈——」
「啊,小柔,你来看看这张,喜不喜欢这件礼服?」
「妈——」
「还是喜欢穿这件古装的?」
「妈!」
三姨妈又有新发现了。
「快,这个造型更好!」所有脑袋又凑过去了,彻底漠视她的存在。
无处宣泄的怒火,渐渐转为沮丧,向柔坐进沙发里,终于明白自个儿的抗议根本无效,这群女人早已陷入筹备婚礼的狂热状态,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挡她们强度足以媲美台风的「热心」。
在婆婆妈妈热烈的讨论中,以及欣欣同情的注视下,她疲惫的把脸埋进手中,发出沮丧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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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烈的夏日,从窗外洒落,将消防分队照得格外明亮。
夏季的高温,让二层楼的红砖建筑,从上到下都热得像是蒸笼,墙角几架老旧的大同电扇,虽然努力工作着,但是嘎嘎作响的扇叶间,吹出来的都是热烫的风。
热得让人冒汗的办公室内,只有成大业独自坐在角落。
庞大的身躯压着铁制三摺椅,双腿搁在桌上,他浓眉紧拧着,锐利的黑眸瞪着脚尖,整个人像尊石像般动也不动,只有涔涔的汗水,顺着肌理汇聚滑落。
他想了又想,就是想不通,向柔为什么会生气。
原本以为,她记恨在心的,该是初夜的「不良印象」。但是,他在园游会时的道歉,非但没让她转怒为笑,反而让她气得拿鞋猛敲他。
看来,是跟第一次会痛没啥关系了。
成大业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
这就怪了,自从毕业之后,他们就不曾再见面。他实在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能让她整整记恨八年。
这几年来,他虽然不住在镇上,却仍靠着家人,以及昔日那些手下,探询向柔的近况。他知道她读哪所大学、知道她以极优异的成绩毕业、知道她回到镇上,更知道她的身旁,一直没有任何男人出现。
为此,他还沾沾自喜,以为她的心里,其实是在意他的……
想到这里,成大业嘴角一扭,干干的苦笑几声。
是啊,她是真的在意他,在意到处处给他冷脸色看,还愿意花钱,找人朝着他砸水球,轰得他一身的粗皮厚肉,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睡眼惺忪的小王,从厕所走出来,拎着裤头正准备回寝室,继续跟周公下棋,经过办公室时,探头进来问了一句。
「老大,你怎么不去睡?」消防队里是四十八小时轮班制,上两天班就休两天,勤务多而杂,弟兄们都是逮到时间,就努力补眠。
「我不困。」
小王喔了一声,抓了抓脑袋,小队长没有休息,他也不好意思再往寝室里钻。
对于请调回乡的成大业,弟兄们可是心悦诚服。他胆大心细、豪迈重义,遇着任何勤务,总是冲第一,绝不会送弟兄们涉险。
不但如此,更让弟兄们津津乐道,崇拜得五体投地的,是最近镇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劲爆八卦。
「对了,老大,你当年就对那位冰山美人出手啦?」想到那座冰山,竟也会攻陷,小王崇拜得双眼发亮。「能不能透露一下,当年你是怎么——」
那轻薄的语气,让黝暗的黑眸陡然一冷,炎夏立刻变成严冬,吓得队员立刻闭嘴,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呃,抱歉,那、那我再去睡了——」小王吞吞吐吐的说,往寝室里缩,慢半拍的知道,向柔在老大心中的分量,可是非比寻常。
只是,还没走到寝室门口,刺眼的警铃声就陡然响起,震撼整栋大楼。
成大业火速跳起来,寝室的门砰砰砰砰的全打开,原本正在梦周公的队员,全都精神抖擞的冲出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一楼跑,迅速的套上防火装备,全员进入警戒状态。
勤务中心的人员,透过广播报告。
「老大,镇外山区的北山麓发生火灾,不断有民众打电话来报案。」广播的另一头,剌耳的电话声此起彼落,勤务中心也应接不暇。
「全体出动,叫其他人销假回来,消防车跟水库车全开出去。」成大业套上厚重的防火靴,抓起头盔。「联络附近的消防分队,请他们过来支援。」
这阵子天干物燥,山上的野草都枯了,只要山火一发,立刻就会蔓延开来,只靠他们这个分队,绝对是顶不住。
「是。」
「封住上山的道路,清除路障,还有,疏散山上的居民。」成大业表情凝重,陡然想起,向家的花房就在北山麓,这一把山火,恐怕会让向家损失不少。
他指挥着弟兄们,连救护车也一并开出去,才能尽速救治呛伤或烧伤的民众。高大的身躯跨上前座踏板,坐进消防车的驾驶座。
消防车发动的前一秒,广播器里传来杂音,紧接着,值勤队员的声音再度响起。
「老大,向家打电话来,说向柔正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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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愈来愈高,四季保持恒温的温室,竟也变得燠热不已,向柔蹙着柳眉,走到冷气机前头,敲了敲显示表。
冷气明明已经开到最强,室温却不降反升,她开始怀疑,要不是冷气机坏了,就是前阵子发生过的焚风现象又在作怪。
娇贵的兰花们,受不了高温,含苞的花儿全都垂了头,要是再搁着不管,只怕全要报销了。她插上原本被拔掉的电话线,准备派人送几车冰块上来,缓和这诡异的高温,却赫然发现,竟连电话也不通了。
一阵不祥的预感,悄悄涌上心头,她匆忙往外走,打开密闭功能良好的温室大门。
灼热的狂风扑面而来!
山径的四周,已经被野火吞噬,干枯的野草一遇火就着,草茎卷曲转褐,迅速被火焰舔红,然后化为灰烬。焦黑的灰烬,伴随着阵阵浓烟,随风一吹,呛得她眼泪直流,咳得无法呼吸。
向柔连忙屏住住呼吸,退回温室里头,把大门紧紧关上。
这一出一进,也不过几秒的时间,火场的高温,已经炙得她发尾微焦,几颗火星子还落到衣服上,虽然没烧伤肌肤,却也在衣裳上烧出几个小洞。
糟糕了!
她受不了亲友们的「逼婚」,几天前就躲到花房里,为了耳根子清静,甚至还拔掉电话,断绝对外的联络,哪里晓得,竟会遇上火烧山,亲友联络不到她,等到她自个儿发现时,大火早已包围花房。
她冲进浴室,抓起毛巾就浸入水中,脑子里努力思索着,该从哪里脱困。温室的另一面,还有个后门,她或许可以从那里——
哗啦!
巨响爆起,温室的玻璃不耐高温,全数迸裂,碎玻璃划伤不少兰花,剩下的也在热风下迅速凋萎。
热浪袭来,就连呼吸时,胸肺也是一阵灼痛,她用湿毛巾捣着口鼻,在浓烟密布中摸索,挣扎着往后门前进。
「咳!咳、咳咳咳咳……」烟雾太大,她摸不清东西南北,找了好一会儿,仍旧找不到后门,呛咳让她眼里都是泪,呼吸愈来愈困难。
又一声巨响,另一面玻璃也碎了,她困在角落,再也走不动。强烈的热浪伴随着乱哄哄的声音,一股脑儿的朝她涌来,她听见盆栽落地的声音、铁架耐不住高温正嘎嘎作响的声音、以及焦急的吼叫声……
吼叫?!
那阵熟悉的吼叫声,逐渐逼近到几步外,她挣扎着抬头。
浓浓烟雾中,橘红刺眼的高大身影突然现身,成大业探手一抓,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轻易把她捞起来。她的发簪滑落,长发像是一道流泉,泻落在单薄的肩背。
「你干么不应我?」头罩里传来雷轰似的质问,耐热罩后的黑眸,除了映着四周的熊熊大火,还有强烈的释然。
回答他的,是一个没好气的白眼,以及连串猛咳。
可恶!要不是她咳得全身无力,肯定就要回嘴,哪里容得他这么凶恶的大声呼喝?
火焰从外头卷进来,温度愈来愈高,一件隔热毯劈头罩下来,稍微隔绝高温,她张口喘息着,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走!」成大业挟抱着她,从来时路退出去,厚靴踩过满地的碎玻璃,然后挥着破坏斧,扫除一切挡路的障碍。
巨大的声响,在耳畔爆开,她抬起被熏得发疼的眼,惊愕的发现,那扇造价昂贵的温室大门,已经被他劈得七零八落,锋利的破坏斧,一下又一下的重击,很快就砍出一个大洞。
「啊,你——」
指责还没出口,大掌就猛地下压,用力把她压回隔热毯下。
「盖好!」他大吼着,口气粗暴焦急。「闭上眼睛、抱着我、绝对不要松手!」他像个凶恶的教练,接连下令,然后将她护在身旁,大步踏入烈焰冲天的山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