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臭道士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回虽然给我们打了回去,但应该不多会儿又会再来。」
白聿扬沉吟了一下,这个早在他的估算之中,只是……
「查出他们为什么硬是要来犯我们了吗?」他们五毒教偏处四川一地,向来与中原井水不犯河水,这样无端生衅真的没道理。
日前,一群身穿月牙白色道袍的道士,趁着他们五毒教人在举行一年一度的祭祖庆典时,偷偷摸摸地上了凛木崖,每抓了人就逼问:
「长生不老药在哪儿?谁有长生不老药?」
要是不回答的,他们就胡乱杀人、伤人,使得教中人死伤了好几人。后来,有人赶紧来庆典中找到白聿扬,这才制止了他们的暴行,否则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事后,白聿扬派了任老三偷偷跟在道士们之后,去查探他们的来处跟目的,所以这时任老三是来向他回报查探结果的。
说到这个,任老三就一肚子气。他吹胡子瞪眼睛地说:
「我偷偷跟着这些个臭道士下山,他们的人多半有伤,走得也不怎么快,于是我就一路偷听他们说话。只听他们说什么『没拿到药,师父肯定是要生气的』、『师父都当上了国师,还要长生不老药干嘛』,妈了个巴子!指使这些个小道士的人居然是大明国国师,叫什么贾思通的家伙!」
「贾思通?」白聿扬双手抱胸,思索了一下道:「大明皇帝迷信道士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个道士听说法力无边,会施法,会炼丹、会治病,还能起死回生,所以大明皇帝十分宠信他,似乎还传言要给他个大官做。」
「起死回生?我呸!」任老三不屑道:「真有人能起死回生,那这世上没死人了!再说,他能起死回生,又何必千里迢迢地来这儿找长生不老药?长生不老个屁,谁不会老啊?咱们教里可没有什么八、九十岁的『少女』!」人嘛!该老就老,该死就死,硬拖着赖他个什么?老不死吗?
白聿扬大笑地再给他斟上一杯茶:「莫气忿。」
这个任老三是血性汉子,标准的冲动派,看不过去的事非要说上一说、管上一管的。
「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透的,是什么地方传出消息,让他们以为咱们五毒教里有长生不老药?而那贾思通,说能起死回生的确是托大了,但道术有它奇妙的地方在,这个你我都是见识过的。」
上一回那些恶道士来犯,就施展了不少法术,让他们在惊异之余也不好轻举妄动。
任老三啐了一口:「那是妖术!」
他死也不承认对方使的是法术,因为上回恶道士们来犯时,他一度被恶道士们施法术给牵制住了,丢了个大脸被他引为平生恨事。
「好了,法术也好、妖术也罢,总之敌人没有那么好应付。」白聿扬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刚刚你还没说完,再说下去。」
任老三摸摸鼻子又道:
「我跟着他们到老河口,知道他们要搭船回北京禀告他们师父,所以也就没再跟上去,只是听到他们说,要请师父让皇上发兵攻打五毒教什么的。我心想,明朝要真的发兵来攻可不得了,所以就赶紧回来了!」
白聿扬摇头,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大明皇帝不会发兵攻打我五毒教的。」
任老三奇怪地看向白聿扬,不懂他的笃定:
「教主,为什么大明皇帝不会攻打我教?」他没道理不打啊!如果他真心想要什么狗屁长生不老药的话。
「他就是想打也力不从心。大明朝开国至今已经腐败不堪,皇帝昏庸、内臣不修,而外在受倭寇骚扰日久,边疆又有鞑靼与女真人虎视眈眈,要他分这个心来攻我五毒教是不可能的事。」白聿扬顿了顿又道:「更何况翩翩在明军中待过,他们有几斤几两重,翩翩最是清楚。」
任老三讶异地瞪大眼:「翩翩小姐?!她怎么会在明军里待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他怎么都不知道?
白翮翩是白聿扬的宝贝妹妹,一个刁钻古怪的美丽小姐,现在已经嫁人了,但似乎个性还是没什么改变,他任老三从以前就很怕她--怕她恶整!
「这事说来话长,总之不需要担心大明朝发兵,但对那贾思通却不可以掉以轻心,那种野心份子是不会这样简单就打退堂鼓的。」
任老三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来。「教主,我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一个道士……」说着说着有一点心虚起来。
「嗯?」
「一样也是月牙白色道袍的年轻道士,我还道他也是贾思通的爪牙,所以就……」任老三抓抓头,有点难为情。
一般的道士都是穿黄色道袍,头戴黄冠,所以他看到这种月牙白色道袍、道冠的才会以为是恶道士的同党,没想到砍了以后才知道杀错人了!
「就?」白聿扬淡问,相当有耐心地等他的下文。
「就……就把他给砍伤了,但砍伤他后我这才发现是砍错人了,所以就买了脚夫送他回家去。」
白聿扬瞇起眼。「那人活得成吗?」
任老三没什么把握道:「应该是活得成吧,我给他请了大夫,他又年轻,应该是不会死才是。」
白聿扬垂下眼睫,沉吟了一下。「那人也是道士,知道他的门派吗?」
「知道,他昏过去之前说他是湘西无相门的人,所以我就雇人送他回去了。」
知道他门派以后才发现是砍错人了,因为那贾思通是「本相门」的门主,江湖上的人门派观念极重,断是不会弄错的。而他本来是想要登门致歉,但碍于教中的事情还没解决,他必须先回来报信,所以只有先搁下了。
白聿扬点头:「这件事是咱们不对,明天一早你就带几个人,备一份礼到湘西去跟他们赔个不是。」
「是。」
任老三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从内房走出来。
「教主,那是……」
白聿扬回过头漾开笑容,将走近他的小男孩抱到腿上。
「浚儿,怎么不睡觉啊?」口气是罕见的宠溺。
小男童约莫一、两岁大,姓孟名浚,是白聿扬的妹妹白翩翩的儿子,正甜滋滋地对他舅舅笑着,一张眉清目秀的小脸十足可爱。
「舅……舅……」孟浚的小手摸着白聿扬有些胡渣子的下巴,咯咯笑个不停。
「教主,小公子怎么会在你这儿?翩翩小姐呢?」任老三好奇地问。照理说小孩子应该跟爹娘在一起才是。
「我让他爹娘下山办事去了,所以这小东西自然是我要带。」白聿扬给小孟浚喝了一口茶,看他小嘴巴呷着茶水啵啵地乍响着。
「还要。」小手主动扶着杯子,又咕噜噜地灌了几口。
白聿扬笑着把杯子拿开道:「好了,喝一堆的茶,你晚上要是尿床还是睡不着什么的,可怜的可是舅舅我呀!」
看着这一对舅甥玩得开心,任老三瞪凸了眼,他竖起大拇指,几乎想对白聿扬叩拜起来。
他们教主已经够多才多能了,不论是文韬武略,还是拳脚刀剑都是一等一的,连汉人的诗词歌赋也有涉猎,而现在他又多见识了一样--带孩子,他连这种女人家的事都做得好,这才是真男子啊!哪像他任老三看到女人跟孩子,一向就只有头痛的份儿。
「任老三,你也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白聿扬知道任老三对小孩子是没辙的,而这小家伙缠上他,就代表办公事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是。」
在他出门之前,白聿扬开口道:「你想,这无相门跟本相门会有什么关系?」
任老三停下脚步。「嗄?」两个门派只差一个字,但他却也没想过两个门派会有什么关系,毕竟道家的门派是几百个之多。
「你明天上湘西,试着问问看,对方要不愿意说也不用勉强。」
任老三睁大眼看向白聿扬。「教主,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白聿扬摇摇头轻笑:「不,我只是猜测。」
「咦?」
白聿扬还是摇头:「没什么,你照着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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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抽云如丝,煦日披山似锦。
两抹白色的小身影在绿得油亮的树丛中穿梭,颠颠踬踬连爬带滚,又翻又摔地缓缓向深山前去。
凛木崖的地形甚是崎岖,尤其是不熟悉地形,或平素不常走山路的人,一来到这里总觉得比登天还辛苦。
秦璎珞倚着一株大树猛喘气,拉起宽大的袖子扬凉,这种时候她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什么礼教仪态的,反正她现在又不是「女子」,更不是无相门的大小姐。
扯直身上因为攀山越岭而有些凌乱脏污的月牙白道袍,她现在可是做一个小道士的扮相哩!
「小姐!」一个带着点鼻音的软嗓出声,随即让秦璎珞把一双美眸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