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果那个私生女是欧阳蓉的女儿,那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欧阳蓉是丈夫深爱过的女人,欧阳蓉已经破坏了他们夫妻俩的感情,而在丈夫卧病后,这一切似乎都要走入终点了,她绝不允许她的女儿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安娜看了眼睛闪烁着阴狠眸光的母亲,知道自己再劝也没用了,她干脆让出自己的卧室,离开房间,转往隔壁的客房去睡。
看母亲的态度,她应该会尽一切的力量来阻止那个小女生跟爸相认,但狄波那儿呢?她们该如何阻止他?
狄波开车回到那家饭店后,随即向柜台询问,但真的没有欧阳晴薇的住宿登记,而柜台人员及门口的服务生也没人见过她。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他离开了饭店,却不知到哪儿找那个小麻烦。
就在回身走回座车的刹那,饭店旁一个阴暗的墙角边突然有个东西动了一下,他皱起浓眉,好奇的走近一看,居然看到欧阳晴薇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墙角边,身上盖了一个废弃的纸箱。
狄波感到一股苦涩涌了上来,一个该是法国望族的女儿居然躺睡在冰凉的地上,盖着纸箱要过一夜?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发现自己除了对她有浓浓的不舍外,还有一股难言的怒火在瞬间席卷而上。
开口请他帮忙,是这么困难的事吗?
她一个女孩子躺在街道旁,不小心被酒醉的驾驶撞上了,还是被一些夜晚游荡的混混给盯上了,后果如何?她都没有想过吗?
他走近她身边,就在蹲下身子时,冷不防地,欧阳晴薇突地亮起一把折叠刀朝他刺了过来,他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能狼狈的往后一倒,但刀子还是划过他的手臂,一阵刺痛跟着袭来,他还来不及看伤口,欧阳晴薇像个疯子似的持刀又冲向他,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辆车子转进巷道,车头灯的光照亮了他的脸,欧阳晴薇在看到他是谁后,这才停止“追杀”他。
“是你?!”她怔愕的看着他。
此时,车子驶远了,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
“老天,你真的随身带了一把刀?”狄波站起身子,步离黑暗的墙角,走到饭店外招牌的灯光下,检视手臂上的伤口。
被划了一刀,还好不深,但他西装外套的袖子及里面的衬衫袖子全染上了殷红的血液,看来挺吓人的。
看到他受伤,她心里也很不好受,但——“谁叫你不声不响的走近我。”
狄波摇摇头,“意思是我受伤是我活该?”
“难道不是。”她倔强的不愿向他说出心中的歉意。
“真的是好心没好报,我突然想到你的穿着肯定进不了饭店大门,才急着过来找你,但迎接我的却是这么一刀。”
“那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嘛?我已经伤了你了。”她真的手足无措。
“医药费,这会儿找个二十四小时的医院包扎伤口,价格是贵了点。”
要钱?但能怎么办?是她割伤了他,她咬咬牙,干脆从口袋里掏出仅存的那几块法朗递给他,“就这样了。”
他皱起浓眉,“这该不是你身上所有的钱吧?”
“你那么 嗦干么?到底拿不拿?”
狄波摇头苦笑,依他找的医生,她给他的这些钱连个挂号费都不够呢!
但他还是接过手,往上抛了抛,再将钱币握在手中,“既然我拿了你的钱,那我们应该算是两不相欠了,不过,我的手受伤了,你总得陪我去看一下医生吧?”
“钱都给你了,干么还要陪你去?”
他指指受伤的手臂,“我刚刚说了,应该是两不相欠,但如果医生诊断你弄伤了我的什么筋脉……”
她粉脸一沉,“狄波·卡里欧,我不笨,我很清楚你手上的伤就算流个几天几夜的血,也还死不了,所以你干么不现在离我远远的,好让我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
“好好的睡上一觉?在这儿?”他挑起一道浓眉,戏谑的看着她。
“你管我!”她逼自己对视上他那嘲弄的眼神。
“我是不想管,再说,如果你冻死了,我要给考克多先生的数字也简单的多。”
“那你他妈的干么不走呢?”
“说粗话?”狄波蹙眉,摇摇头,“即将变身为考克多家族的第二个大小姐,你是不允许说粗话的。”
“那是我的事,干你屁事!”
“又说粗话?”他的眉头又纠紧了些。
“你再不走,我说更多的粗话给你听!”欧阳晴薇的下颔一紧,她才不要他在这里以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像自己很可怜!
狄波觉得自己该离开的,至少不该以热脸去贴他人的冷屁股,但一想到她那蜷缩在纸箱里的小小身影,他就觉得自己狠不下心来,放任她一人露宿街头。
她背过身,刻意不看他那双带着不舍的眼眸,“如果你是关心我的安危,相信你手臂上的伤应该很清楚的告诉你,我是一个懂得自卫的人,而且,我不需要怜悯。”
“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就走开。”
“欧阳晴薇。”
“这不是我第一次露宿街头,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明早记得来带我去见安德烈,我会很感激你的。”语毕,她走回黑暗的墙角,缩回纸箱里,像只小猫趴卧在地上。
狄波从没看过这么倔强的人,但也明白无法改变她的决心,他喟叹一声,今夜,就暂时当个守夜者吧!
他回到车上,目光凝睇着黑暗中的小小身影久久,久久……
那个笨蛋帅哥不是打算为她守夜吧?大约半个小时后,欧阳晴薇见那辆黑色积架一直没有发动引擎,这才发觉他似乎想跟着自己露宿街道一夜。
拜托,他的手臂不是被她划伤了?真的不必去看医生?
她眨眨眼睛,在夜色中,她根本看不清黑色积架内,狄波是闭眼假寐,还是也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不知怎的,一想到他可能一直看着自己,她浑身不自在,还有一股莫名的燥热感袭上。
不行,她一定要叫他离开。
再次离开纸箱,她走近积架车,看到狄波将车窗玻璃降了下来,那表示他一直看着自己喽?
她抿抿唇,不怎么开心的瞪着他,“你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欣赏夜色。”
什么狗屁不通的答案!她撇撇嘴角,瞄了他的手臂一眼,“你不去包扎伤口,欣赏什么夜色?”
狄波耸耸肩,“反正以这样小小的伤口流个几天几夜都不会死,你替我紧张什么?”
“谁替你紧张?我——我只是——”她双颊瞬间飞上两抹嫣红,差点口吃了,“我只是怕你小伤变大伤,到时候要我赔更多的医药费。”
“那何不跟我去一趟医院?只要医生说是小伤,那后续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你的责任了。”他说的应该很有道理。
欧阳晴薇深吸了一口气,冷峭的反问:“你为什么要一直将我拐离这里?你以为去了医院,我就不会回来这边,窝在街角睡觉了?”
“我是这么希望的。”他坦言。
她深吸一口气,紧绷的道:“这辈子,我什么人也不想欠,所以,不管你为我安排了什么样的住所,我都不会接受的。”
“你可以不欠我,反正我可以跟你父亲申请费用。”他试着不去伤到她那强烈的自尊心。
欧阳晴薇嗤笑一声,“你这么有把握他会认我?”
“考克多先生是一个好人,我不认为他舍得将他的私生女扔在外面。”
“那是他的事,我没打算认他当爸爸。”
“我以为你要的公道,指的就是认祖归宗,要他承认你这个女儿?”
她嗤之以鼻的冷哼。“哼,错了,我才不稀罕当他女儿。”
“既然你不要身份也不要钱,那我很好奇,你要的公道指的是什么?”
“那个公道是帮我母亲讨的,我要他到我母亲的坟上去上炷香。”
狄波浓眉一皱,“她死了?”
欧阳晴薇哽咽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你已是孤家一人,为何只要求考克多先生到你妈的坟前上炷香而已?”他真的很不能理解。
“我知道我妈很想见到他,就算在临终前,她渴望见到的人还是他,但是她将她跟考克多先生的往事深埋在记忆深处,一直不愿意告诉我有关他们之间的种种,所以我也来不及完成她的心愿。”她眼眶泛红,在拭泪时,才想到自己居然将她的故事告诉别人,而且还是一个只能称得上是陌生人的人。
“如果不想流血过多而死,就快走吧!别在这儿碍眼。”她突地改变话题,还气冲冲的走回墙角的窝。
狄波看了手臂上已干掉的血渍一眼,再看看那个小麻烦,忍不住嘲弄一笑,柏克莱夫人要他好人做到底,问题是,这个小麻烦愿意让他这个好人帮忙她?
夜深了,随着街道上的建筑物一盏盏的灯光逐渐熄灭,四周变得更为寂静。
狄波还是没有离开这个宁静的街道,欧阳晴薇也没有离开那个克难的纸箱小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