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少爷,你什么时候学会绣花了?」阿福仍是不解地搔着头。
冯云衣一时答不出来,微恼地骂道:「多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太闲的话,去给我沏壶茶过来!」
「喔。」平白被刮了一顿,阿福摸摸鼻子,赶紧给主子沏茶去。
他走后,冯云衣不再压抑怒气,沉声喊道:「该死的,妳还不给我出来!」
寂静的房内,没有半点动静。
他等了一会儿,仍是不见她的身影,房里的茉莉清香淡渺若无,他心里突地一阵烦躁,手边的帐册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该死!她到底去了哪里?竟然连他的呼叫也听不到?!
再也沉不住气地,他霍地起身,准备走出房外找人。
然而,才刚要跨出步伐,身形却又突地一顿,神情一阵懊恼。他是怎么了?怎么她一不在他身边,他就坐不住,整个人心烦气躁了起来?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的自己变得莫名其妙,还有该死的她让他变得莫名其妙!气恼地连声咒骂着,他强逼自己坐下来,可心思却怎么也回不到帐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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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令人佩服的女人哪!
接连数日,莫桑织目瞪口呆地看着冯霞衣指挥着下人忙里忙外,不过短短几天,整座宅子便焕然一新,亮眼了许多。
虽说这宅子原本就保存得不错,可里头的摆设与家仿毕竟是老旧了些,经过冯霞衣大手一挥,汰旧换新了一番,整体看起来有生气多了。
看来,这冯霞衣可比冯云衣出手大方呢!两姊弟的性子还真不一样。
据她这几日的观察,冯霞衣是个思绪敏捷、浑身充满活力且个性爽快俐落的能干女子,完全不同于一般温顺持家的传统女人,她有主见且行动力强,善于管理下人又不失一个主子该有的器量。能在短短的时间里,便将府里内内外外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样的女人怕是连自己都要望尘莫及!
更教她惊讶的是,她的丈夫一点也不曾干涉她的作为,还完全任她差遣,唯一的坚持是不许她累过了头。常常可见他在她身边提醒她该休息了,夫妻之间虽不见什么亲密的举动,可恩爱之情总在他们两人交会的眼神里流露出来。
望着此刻忙了一个上午后,正在花园凉亭内倚躺在丈夫怀里打盹歇息的冯霞衣,长长的石椅上还细心地铺上软垫,良人一手持着圆扇,轻轻地为她搧凉……
此情此景,看在莫桑织眼里,心中的艳羡之情不觉伴随着一丝丝酸楚的况味,无以言说。
就这么怔怔地瞧着,丝毫没察觉有人走近她身旁,而且那人周身彷佛燃着火焰似,怒气腾腾的模样很是骇人。
压抑了数日怒气的冯云衣,正要将满腔怒火朝她狂喷倾泄之际,冷不防地,被她一脸嗒然若失的神情给浇熄了好些,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瞧见了凉亭里的一对人儿。浓眉瞬即拢蹙,又来了!她是在看谁?姊姊还是姊夫?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这几天她的注意力几乎全转移至他们两人身上,目光及身影全绕着他们打转,完全忘了他的存在似。
就好比现在,他都已经站在她身旁好一会儿了,她却一点知觉反应也没有,到底谁才是鬼啊!
莫名地生起一股恼意,他不悦地低斥:「妳这女鬼真不知羞,竟然躲在一旁偷窥人家夫妻俩之间的恩爱!」
突来的声音震醒了一脸怔仲的莫桑织,她匆忙收回眼光,红着脸道:「你别胡乱编派我的不是,我可是光明正大的看,哪里偷窥了!」又不是她存心要偷看,这园子任谁都可以来,要想不瞧见这一幕也难。
「是么?」颇不以为然地,他挑眉斜睨着她。「这几天妳老跟在他们夫妻俩身后,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妳该不会也要说自己是无意的吧?」
「那……那又怎样?」有些心虚地,随后振振有词道:「我跟着他们,又没心存半点恶念,你大可放心。」
「哼,谅妳也不敢!」说罢,抓起她的手转身就往回走。「我想妳也该看够了,别想要偷懒,该回去干活了。」
「你别这么用力行不行!」莫桑织身不由己地被拉着走。这人真是小气,她不过休息了几天,就这么斤斤计较。
「哼,头一次听说鬼也会怕痛!」嘴里这么说着,手上的力道却放轻了好些。
莫桑织努了努嘴。「有灵魂就会有知觉,就像人有了心,才能感觉心痛的道理是一样的,你懂不懂啊?」话语里颇有些怨嗔。
冯云衣只是哼了一声,故意不去理会她话中之话。
走过一片花圃,她忽地开口问:「冯公子,你姊姊她,怎么不在房里睡呢?」难道这也是一种闺房情趣?
这回他倒是响应了。「她呀,因为生产后体质变得怕热,在房里睡不着,所以午后总习惯在凉亭里小憩。」
「原来如此啊……」她喃喃低语着:「她的夫君好生体贴呢,不仅让自己成为她的靠垫,还为她搧凉……唉!真教人羡慕哪!」
她话里的赞叹艳羡之情,教他没来由地感到不是滋味,不觉脱口道:「有什么好羡慕的!换成是我,也会这么做!」
话一说出口,他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该死!他是怎么了?竟随着她的话语起舞,不由得暗恼地紧蹙着眉。
闻言,莫桑织惊讶地顿住脚步,引得前头的人不得不回过头来。
一看见她那不敢置信的呆愣样子,他心头一阵火,恼道:「妳那是什么表情?!」岂有此理,竟然怀疑他的话!怎么?他就不能是个体贴的好丈夫吗?
「我……我以为……」她又惊愕又新奇地看着他,彷佛头一次遇见他似。
「哼!妳以为什么?!妳就是认定我是个冷漠无情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对吧?!」他没好气地接下她的话,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事实上,他就是这种人没错,他干嘛在意她的看法?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他神情怒恼中隐着一丝阴郁之气,她忽地一怔,叹道:「对不住……我想,我并不是真的完全了解你,这么说对你很不公平。」
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他有些怔愕,黑眸对上她深幽专注的水瞳,有了片刻的恍惚。
「或许……真实的你并非如你外在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她皱着眉,似有感触地道,而后缓缓叹息了声,接道:「我是不该轻易地下断言,有些人的感情藏得很深,不是有心人的话,又怎看得出来。」
深邃的黑瞳暗光微动,冯云衣淡垂眼睫,神色复杂难读,冷冷地道:「妳这么说,又高估我了。」声音里夹杂着些微情绪,但不明显。
莫桑织一脸迷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像走在雾里一样,以为靠近了些,实则距离依然遥远。
他是不是深情的人她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个很会「藏心」的人。
「少爷、少爷……」
正当她怔忡之际,一串呼喊突地自花圃的另一头传来。
两人齐转身望去,瞧见阿福正气喘吁吁地朝他们的方向跑来。
「少爷,我可找到你了!」来到冯云衣跟前,阿福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
冯云衣皱眉看着他。「有什么要紧的事,让你这么匆匆忙忙的?」
阿福扬手抹去一把汗,咧开嘴笑道:「是好事呢!少爷,那佟夫人派人通知咱们,请你带几匹上等的织品衣料过府让她挑选,她有意裁做几件新衣裳呢!」
「过府?」
「是啊,少爷,佟夫人说她不便出门,劳咱们跑一趟佟府。我已经先派人通知了衣铺子的徐老板和徐大娘,要他们先准备好,咱们随后就到。」阿福一口气报告完毕,很是为自己的办事能力感到自豪。
冯云衣沉吟了会。「那好吧,我先过去衣铺子和徐老板会合,你留下来,等大小姐醒来后,告诉她我的去处。」
「啊?」阿福一愣。「少爷,你不带我一起去吗?」
「不了,有徐老板和徐大娘随行就够了。」说完,反身转往大门方向走去,没留意到阿福一脸失望的表情。
身后,莫桑织神色微凝地跟着。
望着主子走远的身影,阿福颓丧地叹了一口气,正要往回走,忽地看见一名家丁蹲在矮树丛里傻楞楞地发着呆。
圆脸瞬地一皱,他双手叉腰训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大白天的,竟然躲在那里偷懒!」
那名家丁被他这么一喊,整个人像回魂似地惊醒过来。「阿福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存心要偷懒。」
「那你为什么蹲在那里发呆?」双手改而环抱胸前。
「我、我……」家丁一脸犹豫地支吾着。「我……不知道该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