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文文望着他沈睡中的侧脸,极度认真地打量着他那张据说会让男人嫉妒、女人失神的脸庞。
嗯,眉毛长得很好,浓密有致,像一座漂亮的长形丘陵。
嗯,高挺鼻子的线条并不嚣张、有骨有棱也有肉,却不致于显得刻薄。不过嘛,这道好看鼻梁显然撞断过,有点小偏斜。不过,这道小缺陷倒是意外符合了他的个性。
一个爱搞怪的调皮男人,如果五官全都端正得有板有眼,那也挺怪异吧。
欧阳文文托着腮,对着他的鼻梁傻笑着,睡神早就被拈到九霄云外了。她现在对他的脸很有兴趣。可惜了,他被传诵为最勾魂摄魄的那双眼睛,现在正在闭目养神中。
好不真实喔,这么一个世界闻名的花花公子居然睡在她的床上。
更不真实的是,她和他居然还是朋友。
欧阳文文握住他的手掌,感觉着朋友的温度。他的手掌微烫,就像他和她说话时的态度,总是比寻常朋友还多一点热络。
今天乍然见到他,她心里的开心和忐忑都远超过她的想象。她这才知道她在乎他的程度,恐怕比她所以为的还要深刻了。
他,也是一样吧。
况且,他才经历过一场让他不好受的车赛,而他竟连好好休息一晚都没有,就急着飞到她身边来。他对她的心意,应该也是不言而喻了。
然则,吸引力对她来说,只是恋爱中的一小部分啊。
欧阳文文聪黠的眸子闪过一阵黯然,她对着他浅褐色的脸庞低叹了口气,不知道她和他应该怎么办?
「嗨──」麦特森突然睁开眼,低哑地唤了她一声,唇角浅浅一笑。
吓!
欧阳文文看着他含笑的眼睛,整个人蓦然往后一跌。她一手抚着胸,心跳又乱了拍。
明明是看得很熟悉的脸了,怎么今天却老是觉得不对劲呢?
是由于他那双因为生病而水亮的深眸吗?还是因为他在伤心难过时,第一个就想到她,而让她觉得自己很特别吗?
「怎么一直看着我?我的头上长角了吗?」麦特森笑看着她,缓缓地坐起身说道。
欧阳文文摇头,心脏被一条隐形绳子悬在空中晃啊晃地,晃得她心神不宁。
她慢慢地别开眼,不大敢看他,遂在床边半跪起身,替他拍松了两颗枕头垫在他的身后。
麦特森望着她拂在身侧的柔亮发丝,心脏像浸入了蜜糖里一样。
长到这么大了,他却是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喜欢这回事,是可以愈酿愈甜的。
「身体不舒服还这么高兴啊?」她一抬头,看他笑得很开心,便也笑了起来。
「我全身骨头都在痛,我觉得自己像五十岁一样。」他苦笑地说道,往后一躺滑入枕头山里。
「要不要喝水?」她问。
「谢谢。」躺了一整晚,喉咙确实是干嗄的。
欧阳文文走到厨房倒了杯水,放到他手里。
「喂我喝。」他耍赖地把手背到身后,孩子气地仰起下颚。
「你自己喝。」她现在怪怪的。「我去榨柳橙汁给你喝。」
「我现在不想喝柳橙汁,我比较想跟妳说话。」麦特森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他身旁坐下。「妳知道妳现在看起来像个妻子吗?」
「是吗?」欧阳文文干笑两声,不知所措地低头揉着鼻子。他从以前就是一直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吗?那她怎么会从没觉得别扭过呢?这气氛亲昵得让她起鸡皮疙瘩。
「我很想妳。」他勾起她的下颚,从来不曾对自己的心看得这么透彻过。
欧阳文文迎视他的眸子,她轻抿住唇,隐约知道今天他们之间会有些改变。
「没话好说吗?」麦特森的拇指轻抚着她的脸颊。
「喔。」她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
「就只是『喔』一声喔。」麦特森的拇指陷入她的脸颊,毫不掩饰他眼底的失望。
欧阳文文拉下他让人发痒的手指头,她仰头看他眼底眉梢的疲惫,只想先处理她目前最在意的问题──
「麦特森,你对于那一场比赛,还是觉得很闷,对不对?想不想谈一谈?」欧阳文文的手扶上他的手臂,柔声问道。
麦特森脸色一沈,别过头瞪着墙壁。
欧阳文文的手扶在他的手臂上,感觉到他的肌肉像石头一样地僵硬。果然,他还在生气那场赛事。只是,麦特森没开口,她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静静地陪坐在他身边。
她当然看了那场比赛,约莫知道是因为轮胎与场地车道可能会产生危险的缘故,所以才会造成二十组车队中有十三组弃跑的局面。当然,主办协会不同意其他的那十三组车队提出的折衷方案,也是造成了麦特森当时尴尬出赛的部分原因。
但是无论如何,像麦特森这种讲求运动家精神的人,当然不愿意占这种便宜,拿到冠军。偏偏他又不能跟着弃权弃赛,因为他的团队确信他们的轮胎安全无虞。
欧阳文文握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轻轻拍抚着。她不是对输赢很计较的人,但她可以理解那种胜之不武的不公平感觉,会有多不舒服。
「那不是你的错。」欧阳文文脱口说道。
「我觉得自己很孬,没法子拒绝车队,还是要跑上那不名誉的一场,拿那个什么鬼积分。整场比赛,只有七台车在场上跑,赢了也不光彩!」麦特森想起他站在冠军台的窝囊感,锐利眼眸一瞇,怒气便一股脑儿的脱口而出了。
「我记得你说过,赛车是一个团队活动,对不对?」她每掰一根他的手指头,才说一个字。与其说是在安慰他,不如说是在等他平复他的心情。
「嗯。」他哼了一声,没接话,纯粹享受着被她手指头轻柔握住的感觉。
「所以,你出赛与否,关系到的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团队。你是车队的一份子,少数服从多数,也该是一种职业道德吧。」她抚摩着他拇指上的指茧,娓娓地说出她的想法。
「问题是,在大众面前觉得颜面尽失的人是我。当我站上领奖台,面对着群众要求主办单位退票的喧哗声时,我其实很想帮着他们一起吶喊!」他紧掐着拳头,褐色手背上的青筋怒突而出。
「你那天领奖的阴沈表情,任谁都看得出来你是站在哪一边的啊,我从没见过谁拿第一名拿得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啊。所以,没有任何人指责过你一句,不是吗?」她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手背,似水秋眸像极了一个温柔的母亲。
麦特森低眸望着她的关心眼神,他的暗绿眼瞳一瞇,忘了他方才的愤怒,只知道他的心,已经沦陷到一场前所未见的爱恋情况里了。
「妳知道吗?其实,妳说的这些话,我的经纪人Mark已经跟我说过了。」麦特森的身子愈弯愈低,气息吹动着她颊边的细发。
「对不起,我只能想到这些话。」她抱歉地看他一眼,却也在同时屏住了呼吸。他──一定要离她这么近吗?
「但是,妳的话让我舒服多了。」麦特森搂住她欲后退的腰身,倾身在她的额间印下灼热一吻。
「为什么?明明我和Mark说的是一样的话,不是吗?」她抬头看他,声音有些颤抖,心跳紊乱地影响到了她的呼吸。
「因为我知道妳不会骗我。如果我今天做的事是错的,妳也会大义灭亲,对吗?」麦特森揉揉她的鼻子,注意到她呼吸变得急促且凌乱了。
「没错。」她仰头看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尖。
那粉红的舌尖,像诱惑着亚当摘下苹果的小蛇般,在他面前一闪而过。
麦特森没有拒绝诱惑,他扣住她的后脑勺,热唇覆上了她苹果般红润的双唇。
「唔……」麦特森的举动让欧阳文文一惊,抗拒地伸手敲打着他的肩臂。
这回,麦特森没有莽进。他轻啄着她的唇,像品尝着世间少有的美食。他的舌尖滑过她微冷的唇瓣,在她的唇上徘徊着、感受着她的软馥。
这回,对欧阳文文来说,他不再是一个陌生人,他的唇有着她已经熟悉的气息,他的身躯也有着她熟悉的温度。
「闭上眼睛。」他在她的唇上低语着。
欧阳文文摇摇头,手指仍害怕地抓着他的肩膀。
「闭上眼睛,不然我就吻妳。」麦特森诱哄的气息,催眠似地钻入她的唇间。
欧阳文文眨着眼,脑子乱烘烘。所以,她依言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麦特森看着她单纯无邪的表情,他忍不住低笑出声,笑声从他的唇上溢入她的唇间,让欧阳文文蓦然睁开了眼──
他骗她。
麦特森的吻,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窜入了她的唇间。
欧阳文文惊跳了一下,却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他啜吻着她唇瓣的力道是那么温柔,像是在为心爱宝物拂去灰尘一样地小心翼翼啊。
她觉得四肢的力量在涣散,觉得有一股她不明白的刺痒,从他们接触的唇齿间射到她的四肢百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