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好多了!
展欢向来好吃好睡、一觉到天亮,连她也很稀奇自己竟然会睡到半夜爬起来,还半点睡意也没有的跑到外面这里来吹风?
她摸摸自己的头。对于想不透的事,她一向不会让自己太伤脑筋,所以很快地,她也干脆不再管她这行径有多违反自己习性的问题。反正睡不着嘛,她就等到想睡了再回房去——她只希望她明天不会一边做事一边打瞌睡就好!
夜里除了虫鸣风吹,人声俱寂,跟白日的热闹活力有着明显的差距。
展欢看了看在月光下清晰的园子,夏夜的风吹来微带凉意,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低低的、模糊的说话声。
她原本伸着懒腰的双臂很快放下,奇怪地凝神倾听。
这么晚了,还有人跟她一样睡下着吗?她没听错吧?
专注地侧耳再细听,想找出刚才那说话声是从哪里来的,可没想到她等了一会儿,那分辨下出是男是女的声音却一直没再出现。
展欢忍不住掏掏自己的耳朵,再听,依然没发现,她终于放弃了。
好吧!也许刚才只是她的幻听,其实没有人在说……话……咦?
呢喃的、轻细的低语,猛地在此时随着风似的再次传来,她立刻跳了起来。
她没听错,真的有人在说话。而且她依稀分辨出来了,是……女人的声音。
展欢自然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不过那地方除了树影,却是什么人也没有。可是,那若有似无的说话声还是断断续续飘进她的耳朵里。
她张大眼睛直看着那方向,还是没发现。最后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她小步小步地追着声音的来源找去。
不知道到底是谁,竟然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聊天。
没想太多,她只有想瞧瞧究竟是什么人跟她一样半夜不睡起来乱晃的念头。可没料到她都已经穿过一座园子、两排厢房,直到后头的另一座园子前了,她还是没找到那简直像在和她躲迷藏一样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原本还时隐时现、依稀在前方引诱似地让她追着,可到了她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喘口气、回过神来感到怪异时,她就发觉那让她追着跑的声音忽然静寂沉默,然后,她也立刻惊讶她这时竟不知不觉来到哪儿了——
主子爷住的松涛楼外!
不会吧?下人房到松涛楼!她怎么会走了这么远的一段路来了?
那个声音……
展欢突然一阵不自主的头皮发麻。
虽然有个当道士的爹,她却也不大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可是现在回想方才那声音出现的莫名其妙又忽然不见的诡异,她还是有些发毛。
于是她就这样在原地静立了半晌。不知道接下来她应该转头就回去睡一觉把这事忘掉,还是继续往前找到那出声的女人?
虽然「见鬼了」可能是最合理的解释,不过她依然打心底不愿相信她碰到的不是人……
她皱皱眉。就在这时,她发现就在前面,有一道暗银色的光采一闪而逝。
她一愣,以为自己眼花。可很自然地,她细眼瞧向了那幻像似的光产生的地方——
是主子爷住的松涛楼里,其中一扇窗。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再看了那整栋陷入沉寂、鸟漆抹黑的松涛楼一眼,没看到什么闪光,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终于困了想睡,以致眼前产生了幻觉?
她忍住敲自己脑袋的冲动。今晚好象打从她作噩梦醒来到现在,她就老听到她不该听的、看到她不该看的,怎么什么怪事都发生在这一晚,那接下来,不会真有啥东西从她眼前冒出来吧?
愈想愈觉得四周似乎愈冷森森,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决定还是回去睡她的觉好。
就在她要转身撤退的这时,安静的周遭却忽然响起「叩」地一声轻响。
如惊弓之鸟的她立刻僵呆在当场。
她没听错,不是风声、虫鸣声,而是清清楚楚的「叩」声。很像是什么东西碰到桌面的敲声……
展欢很快地恢复理性。因为她对于这是什么物品制造出来的声响并不陌生,所以她马上悄悄往旁移了两步,看向松涛楼前的园子里偏角落的那座凉亭。而当她一见到不知道已经坐在那里多久的一抹人影时,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她仍是惊讶得赶紧捣住嘴巴以防自己叫出声音来。
一个虎背熊腰、魁伟得惊人的男人,正坐在亭子里就着月光,独自喝着酒。
她只见到他的背影。不过光从他的背影看来,她就知道她从未在荆府里见过其它拥有如此昂藏体魄与可敬气势的人。
她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她大概可以猜想得到这男人是谁——
荆家主子荆天衣!
综观这几天府里人对他的描述和她能想得出来唯一有资格半夜悠哉地在这里喝酒赏月的人,除了他也好象没有别人了。
她总算见到她的新主子了。
虽然见到他的时间和过程有些不对,不过也算是见到了嘛!
展欢是不明白主子爷怎么不在房里睡觉、半夜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喝酒的古怪举动,就像她不明白她怎么也会不好好睡觉,而站在这里看着主子的背影发呆一样!
一下子惊醒地摇摇头,她觉得现在可不是和主子碰面的时机——一个好下人可不会随便坏了主子的兴致。
快走!
等到展欢终于蹑手蹑脚回到房间、再重新躺上床时,她才发现她已经满身冷汗。
心还在怦怦猛跳。
遇上怪声怪影,都比不上刚才差点被主子爷惊觉她的行踪来得震撼——虽然她又不是闯进府的偷儿,没啥好心虚的,可是要真被他发现她半夜不睡出现在那里,这要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她只好死命地跑了。
幸好她及时躲进树丛闪过主子爷搜寻过来的视线,再一路钻快捷方式爬回来,要不然她现在说不定得罚跪在他面前努力忏悔着……
希望主子爷别以为是偷儿闯进门的好!
展欢心有余悸之下,不由得把蒙住头的被子拉下,侧耳倾听起外头的动静。不过在听了好一会儿,听到的也只有一屋子此起彼落的打鼾声后,她这才慢慢放下心、松口气。
看起来他没喊人起来捉贼……也许他以为他发现的只是一只猫。
总而言之,她应该可以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展欢心安地闭上眼睛,而在入睡前,她还像是在提醒自己般地呓语:「我从没见过主子爷、没见过……还有……晚上除了乖乖睡觉……什么事也别做……记住了……」
就在这个同时,之前展欢在松涛楼看到那异光一闪的窗,月色照透过去,一抹仿若女人曲线玲珑的微弱黑影也在窗内很快飘过。
不过松涛楼的主人却完全没有发觉这个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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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欢万万没想到,她第二天起床的第一件工作,就是被大婶派去送洗脸水、早膳给荆天衣,兼打扫主子爷的房。
昨夜发生的事,她当然不会当作是在作梦。不过她也只愣了一下,便依照大婶的安排和另一个丫头如玉,端了爷的早膳往后头的松涛楼去。
「欸,小欢!昨天妳在后头,所以还没见过爷哦?」早展欢两个月来荆家,跟她很不错的如玉,边走边和她闲嗑牙。
「嗯。」展欢的心只跳快了一下便恢复正常,而她往松涛楼前进的步伐依然平稳不紊。
没见过!她没见过!她这么催眠自己。
如玉很快偏头瞥了展欢这总是不见多大情绪起伏的脸一眼,有点儿泄气——这家伙!从她进来到现在,她还没见过她对什么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的表情。人家正常的都嘛什么好事都抢第一、争破头,她姑娘咧?不是任大家去,她在旁边做自己的事,就是慢吞吞地跟在人家后面,有好处也早被人瓜分光了!
如玉真的没见过像她这样笨的人,偏偏她旺盛的正义感作祟,也看不惯这笨家伙老是闷不吭声地多做前头那些资历较深的丫头丢给她的工作,所以她才不时暗地里到公正的胡大婶面前去告她们的状——虽然正面斗不过那些人,不过聪明的她总也想得到办法!
反正,有她罩着这笨家伙就对了!
「我以前也没见过爷,昨晚他回府我才第一次见到……说真的,要是妳第一次见到那么高壮魁梧的主子,妳一定也会吓一跳!」
如玉重新振作,眉飞色舞地说起昨天晚上主子抵达家门前的盛大阵仗和主子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滔滔不绝地描述给她听。
即使展欢已经在昨夜就听同房的小雁她们将主子的事说过不下十遍,可她也不介意再当一次好听众。
一直到主子住的松涛楼前,如玉才总算住了嘴。
松涛楼,位在整个府邸偏后僻静的地方,一座被下人照顾得十分美丽的园林,而主子住的深长屋楼则轩昂地屹立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