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然大悟的想起,这是他的卧室,是她霸占了他的床。
「对不起……」赶紧跳下床,东拉西扯着碍手碍脚的礼服,免得不小心绊着自己,跌得四脚朝天。
「去梳洗,然后出来吃早餐。」说完,他起身把书本往椅子上一扔,便率先走了出去。
苏菲雅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所措的感觉又再一次的萌生。
水笼头下,她双手汲水拨向自己的脸,让微冷的水驱散茫然的恍惚,让她顿时清醒过来,脑海里不住的想起昨晚的宴会。
委屈又在脑海里转了一遍,仗势着酒意,她啼哭的喊着恨他,却口是心非的依赖他,又是咬人又是骂他,可最后,她清楚的回想起,他又深深的吻了她,如同往昔的热恋那般。
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抚上那唇,「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从一开始,你要来要走,好像都不是我可以掌控主导的,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寂静的回应,她感到空前的沮丧,单云弋太高估她了,竟然要她勇敢面对,她若能勇敢,今天就不会是这般局面了。
换回自己的衣服,她把绚烂不属于自己的华服放在另一张莨苕叶图纹椅上,然后戴着抑郁的情绪走向餐桌。
「我先回去了。」她没有看他,转身就要离开。
「坐下来陪我吃早餐,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还有话要说?会是要跟她说什么?不会是要指责她昨天的愚蠢吧?忐忑的拉开椅子,苏菲雅把头低垂到极限,静待他批示裁决她的生死。
「昨天,」沉吟,连浩延正斟酌着字眼,「谢谢你了。」
她诧异的回望他,「谢谢我?」
「对,谢谢你,关于榆木灯箱琉璃镜,二分之一已经属于你。」
呵,她赢得二分之一的榆木灯箱琉璃镜?可她好像一个名字也没记着。
「喔……」无意识的低应一声。
为此她还是耿耿于怀,连浩延竟然要去认识每一位宾客,看来,他根本是急于把她甩开,只是他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点,经过这些年的分别,她早就学会了认清自己的身分,不敢再去空想那些浮泛不可预期的未来,她已经不是当年的严祖妍了。
可是,心还是忍不住觉得酸楚。
「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同时这也是一场赌注。」
又是赌注,她能够赌的都赌了,苏菲雅实在不知道,一无所有的她还能跟他赌什么?
「你说吧!」她在心里叹了一大口气。
「我要结婚了,就在两个礼拜后,我希望你能担任婚礼的伴娘,这次的赌注就是这场婚礼,只要圆满落幕,你就可以把榆木灯箱琉璃镜带回潘芭杜去。」
浑身的血液急速冷冻,她感觉自己仿佛跌入极地的冰河之中,冻得无法挣扎,只能静静的等待最后第一丝温度褪去、死去。
他要结婚了?没有听错吧!他说他要结婚了……原来——
呵呵,她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脸部的线条乖张的吊诡。
「赌不赌?」连浩延追问着她的回答。
她没敢看他,怕自己一见他,强作的镇定就会像倾毁的墙垣,瞬间崩溃。
「……我知道了,我赌。」她的声音显得缥缈,手指深深的陷入自己的掌心。
这感觉,她想,这辈子都会铭记在心吧!
「需要什么帮忙,届时再请武先生告知我一声吧!」她顶着最后的尊严,推开椅子,忽地又停下脚步,「对了,恭喜你。」勉强的扯出一抹笑。
是怎么离开连浩延的宅第,苏菲雅不知道,感觉双腿反覆的迈动,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再醒过来,她就躺在自己的床上,潘芭杜的床上。
她望着那盏灯,呢喃的低唤着姑姑,「姑姑,这就是结局了吧,姑姑?遗憾,也该上划上句点了,是不是呀,姑姑?」
这厢,连浩延始终坐在那张椅子上不曾离开。
单云弋说的没错,是他扼杀了她的青春,如今要把她推向追逐幸福的步伐,她却害怕的缩回了脚,忘了怎么争取,这是他的罪孽,是不是叫她再一次彻底的心死,她才有重生的机会?
好难,决裂好容易,修补伤痕更是那么的难,连浩延千头万绪的无法可解。
第九章
私人俱乐部的包厢里,两个男人静默的对峙着。
许久,连浩延捧起酒杯,为自己斟了一杯威士忌,「喝吗?」他问身旁的人。
不等单云弋回答,他已经自作主张的也替他斟了一杯,然后迳自端起自己面前的这一杯,轻尝浅酌起来。
「还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喝——」单云弋严肃的抢下酒杯。
「对我而言,喝酒没分什么时间的。」
激动的手臂一把揪住连浩延的领口,硬是将他从沙发上扯了起来,「连浩延,你给我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场婚礼?新娘呢?哪个倒楣鬼是你的新娘?」
「那不重要,总会有人来扮演这个角色的。」他云淡风轻的说。
「太过分了你,我是这么小心翼翼的看顾着她,你却总是这样轻忽。你知不知道,你让我觉得我是帮凶?当初宁可让她死在贫民窟,又或者,她会在贫民窟里勇敢的存活,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以后,还要遭受你这种对待,你真要她再死一次吗?」
「云弋,本来就是你不该,你不该自作聪明的策划这场阴错阳差的戏码,让我出现在她眼前,错过的,就该错过。」连浩延狠狠的挣脱他的箝制。
「难道你就要这样继续逃避下去?既然如此,当初你一走了之便罢,又何必要我处心积虑的找寻她的下落,最后还劳累我得亲自到贫民窟将她带回潘芭杜?你该让她自生自灭算了,或许她在贫民窟会活得更像她自己。」向来温文儒雅的单云弋,这一次是真的不得不动怒了。
「你明知道我不能——」他对着单云弋回以咆哮。
父亲透过管道联系告诉他,关于她的动向,可一听到她就要来美国寻他,连浩延不作他的想连夜逃得不见踪影,然而内心却又割舍不下她,只好央托好友单云弋找到她的下落,代为照料,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是他懦弱……
「既然不能,你为什么又会对她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你心里明白,她从没忘了你,即使你这么无情的对待她,她还是如此,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何苦要在她面前娶另一名女子,然后把她逼上绝路?」
「我希望能让她清醒,重新拥有她自己的人生,不再被过去所羁绊。」
「那也该是由小妍自己来选择,而不是你在操控,搞什么狗屁假婚礼!」
「云弋,你不懂,我们没有未来,那一年那一天的决裂,我们的赌注就是未来,一场注定没有的未来。」
「妈的,去你该死的赌注,那些赌注若真能信,猫狗都能飞上天了。」素来有礼的单云弋忍不住爆粗口。
沉默以对,连浩延只是啜饮着他的酒。
勇气是会被消磨的,他们都已经害怕争取,害怕又要经历过往的伤痕,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最害怕的就是再次的撕裂,不单严祖妍会怕,他也怕呀!
「你——」单云弋为之气结,「算了,如果你非要搞到无法挽救,那我也无话可说,对你,我是仁至义尽了,唯独对小妍我是亏欠的。」
他掏出口袋里的信封,往连浩延面前一扔,「我找到他的下落了,在中部山区的佛堂里,你如果还不能觉悟,你就继续恣意妄为吧!」
单云弋扭头离开,留下连浩延独坐在包厢里。
撕开信封,里头掉落一张相片,连浩延拾起低瞅,曾经意气风发的人,现在也不过是个佝偻老人,在佛堂前手执扫把,默默的清扫一地的落叶。
浩延吾儿……
信纸上开头的称呼,叫他一阵心酸掩上,没有展读的勇气,只有把酒饮得更凶、更凶。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派翠西亚跷着二郎腿,电话按成免持听筒,斜躺在一张贵妃榻上,跟她的姊妹淘安郁茜大吐苦水。
「天啊,真是要累死我了,单老板再不回来,哪天我心一横,干脆卷款潜逃好了,要不然我每日这样辛苦工作,也没为我自己多挣几个钱啊!」
「你不怕被通缉?」电话彼端的安郁茜揶揄道。
「哈哈,通缉,中国人不都说人为财死嘛,通缉算什么,一枪毙了我还比较叫人害怕。」
「那我就一枪毙了你好了,派翠西亚。」
冷冽的声音凌空落下,派翠西亚先是一愣,下一秒宛如是被热油烫身似的,从贵妃榻上弹跳起身,脸色僵硬的她赶在千钧一发之际挂了电话,旋即换上一张讨好的嘴脸,陪着笑,「呵呵呵,老板,您回来啦!您终于回来啦!」
「派翠西亚,够了,在台湾,这种恶心巴拉的桥段我已经在电视新闻上看腻了,况且你年纪一把了,不适合这种表演手法。」鬼灵精怪的单玺拖着行李箱,垮着一张脸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