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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肤白,身穿黑衣,瞳仁深墨不见底,余白部份却变得诡异地多,虽然是直直盯着她,她却无法从中找到自己的反影。

  他这种样子,太奇怪了!

  出于直觉,她很快倾身抱住他,抢在他先前,道:

  「我之前就想说了,你的腰,好细啊。」

  他直挺挺的,像冰一样,没动。

  「比我还细的话,我想打你了……」她紧紧握住他的掌,就算热度全被他夺走,冷死也无所谓。她微微喘息,努力想着怎么表达:「……我觉得,遗物是一种怀念的方式。纵然那个人不在了,因为牵挂,因为想要永远不忘记,所以留下那人的东西,就好象对方陪伴着自己……大概,是这般。」

  真难解释。她忙又轻声说:

  「宗政,记不得或者想不起来的事情,像这样,重新再学就好了。」

  咚咚,咚咚。她的心声,传递给他。

  有什么东西趋于缓和,宗政明抬起手,搂住她的腰背,让她更贴近,自己便能更真切体会那种活生生的感觉。

  「啊。」没想到他竟会反抱住自己,她顿时面红耳赤而无措。

  「再学,妳会教我?」他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的红痣。

  她忍不住缩肩。

  「这、我……」她难以答应承诺,却又……更无法拒绝。

  「小姐,」他低沉唤道。语音仍是缺乏情感。「只要和妳在一起,我的胸口就有热气。」

  闻言,她却是立刻紧闭上眼。

  她……讨厌听他这样讲!讨厌听他这样讲!那会让她期待和陷落啊!

  不能表现出关心或者眷恋,那样太依依不舍了。

  那她,应该要怎么办才好……

  告诉自己必须狠狠地推开他,但是她却只是双手颤抖地抓住他背部的衣布,几乎捏到皱烂。

  她再也忍耐不住了。

  胸廓像是开了个洞,把长久以来压抑的一切都给崩溃了。原来,从十三岁搬到别府那年,她发现自己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开始,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贪婪地汲取他的气息,涌出的激动让她连心都痛了。

  想忘也忘不了……想忘也忘不了……就算想忘,也忘不了啊……

  「宗政,你抱得我喘不过气了。」她终究没有推离他,仅是脸上带着他无法看到的脆弱表情,将面颊轻贴上他的肩,极轻微地这般说。

  宗政明彷若未闻,睫也不眨地望着窗外。

  黑色的月,应和着幽冥的队伍。

  没有人可以看见。

  第六章

  轮回转化不休。

  一旦发现有所偏离,就必须导入正轨。

  马车喀搭喀搭地往前行进。宗政明直勾勾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孙望欢,一直不曾开口。

  虽然明知他看人的眼神就是如此直接,但处在狭窄的马车里,更添增些许透不过气的氛围。孙望欢给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了,只好说:

  「我们现在……是照着范师傅的信,要去找回遗失的典当物吧?」几次出门办事,他总会带着她,也许是顾虑她不方便一个人单独留在韩府。

  「是。」他依然目不转睛。

  「这样……」她垂首避开他的注视,低声道:「如果信里写的全是真的,那就没有理由把簪子要回来了啊……」因为,是当铺不认帐在先。

  前方驾车的宗政晓忽然探头,发表自己的见解:

  「我说,不一定那范师傅又骗人,跟韩府当家串通好耍人。」不明白公子已经着过一次道,为什么还能相信对方?他就是怀疑!

  宗政明不发一语,仅是凝视着孙望欢。

  她假装没事,宗政晓见状倒是一头雾水。他挤眉弄眼,小声问:

  「怎么?气氛好象不太对劲,妳跟公子吵嘴了?」

  「没有。你今儿肚子不疼了?看着路,好好驾车。」她抿唇将他推回,顺带拉下车帘。

  重新恢复成两人相对无语的状况,和他相处,她从未感觉如此尴尬过。一定都是前夜的影响吧……遗忘不了冷凉唇瓣贴在耳边的感觉,她不禁伸手想要摸着那曾经被他碰触的地方……

  轻颤的指硬生生停住。她遂抱住自己手臂。

  「你……不要一直看着我。」孙望欢略微生气地道。

  「为什么?」他问。

  因为、因为那会让她心烦意乱。

  侧首望向窗外,她的情绪浮动,只能告诉自己别去理会那道恼人的清冷目光。车轮滚动着,仅有颠簸震动所发出的声响,街边景致往后退,出了城门,很快地到达近郊的一处农地。

  「停车。」宗政明启唇指示。待马车停好之后,他先下了车,随即回头对孙望欢道:「跟我来。」

  孙望欢没料他会有如此行举,之前出门都是让她在车上等待的啊。一时怔愣住,她睁大了眼,并未立即动作。

  「公子,那我咧?」宗政晓又探首问。

  「你留下。」宗政明瞧也没瞧他。只是瞅住孙望欢。

  好象若不答应跟他去,他就会站在这里不走似的……彷佛一股意念推着她向前,她踩着车辕跨下车。

  方才踏地,便给他一把抓住腕节。

  「你--」被突然拉着往前走,她只能赶紧跟上。

  眼角余光望见宗政晓好象故意把脸转开,当没看到。八成是误会他们什么,她心里又气又恼。

  自幼,表面上瞧来都是她任性居多,但是有谁知晓,其实从小到大,她根本拿宗政明一点办法也没有……

  接近前方农舍,地小而荒芜,只有一半长着稀疏的麦子和几株叶菜,以木板搭建的寒微房屋相当破旧,大门歪斜破损,夕阳垂挂在后面,感觉更寂寥了。

  他察觉什么般,忽地停住脚步,教她险些撞上。

  「宗政,你究竟是要--」

  很快地摀住她的嘴,宗政明一个侧身,两人便隐匿于旁边摆放稻草的木栅。

  孙望欢当然是吓了一跳,不及反应,但因为是他,所以她并没做出任何反抗。背脊贴着他平坦厚实的胸膛,从他身上传来的冷气包围住自己,凉凉的,好舒服啊

  不觉又要被迷惑,她赶忙瞪住他干净的下巴,发现他一直望着前方。

  她顺势睇去。

  不远处,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怀抱田里摘回的青菜,慢慢走入木房。从站立的地方,可以看进窗户里头,厅里空空荡荡,只摆有一供桌,细瞧之下,缺去一角的桌面,放着些许蔬果,却没有盘子,祭拜的香炉里插着一枝就快燃尽的香,白烟渺渺,牌位前还搁着的是……一个木匣子。

  男孩先是将怀里的东西放落,双手打开木匣子,取出一只发簪,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帕巾擦拭着。随即,便又抱起青菜步入后头简陋的厨房。

  孙望欢明了了。这种情况,表示男孩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吧。那个孩子,是一个人独自生活吗……

  「我还是不明白。」宗政明突兀道。「死人的东西,为何重要?」

  低冷的吟语回荡在鬓边,后背靠着的男人胸腔因而震动了。他说什么,她没专心,只是轻轻地屏住气息,就怕自己的紧张太过明显。

  迟疑半晌,她好小声地问:

  「宗政,你当真……要拿回那孩子亲娘的遗物?那只簪子……如果这只是一桩算计,那孩子就太无辜、太可怜了。」

  他未答,只是垂下眼,看着她腕上翠绿的玉镯。良久都没动作。

  颈间有些麻痒,是他的一绺发。察觉彼此相距太近,她心慌意乱,轻轻地想挣开,他却反而按住她的腰侧,不让她走。

  她脸一红,不明白地想要抗议:「宗--」

  「哇啊!」

  突如其来的喊叫让她吓了跳,忙朝声源看过去。

  只见应该在马车上等着的宗政晓,整个人由栅栏后被推出,姿势难看地跌趴在地上。

  「哈……嘿、嘿,公子。」抚住自己背部,他苦着脸。

  栅栏后又走出一人。刚才尚在屋内的男孩,不知何时已站在外头,并且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你们、你们在偷看什么?」男孩约莫九、十岁的年纪,嗓音仍嫌幼嫩,气势却不可小觑。

  他手里紧紧握着一短木棍,一双浓眉大眼相当强硬,准备豁出去的模样,想来宗政晓大概挨了打。

  「公子,我不是故意坏事的。我只是……只是……」宗政晓哀戚解释。不管怎么说,停马车的地方颇远,他不可能平白移动到这里。「只是、只是想瞧瞧你们在赏什么景,这样,你信不信?」

  「闭嘴!」男孩踢他一脚,力道不大,宗政晓却立刻抱住肚子,反而令他吃一惊。他逞强怒骂道:「你……你少装死!我不会再被骗了……我认得了,你们是那天在湖边的人,是要来拿走我娘遗物的!」

  孙望欢不意睇见宗政晓的衣领里露出一小截布条,再看他抚着腹部,有什么不确定的念头一闪而逝,忙开口道:

  「等一下……」

  「妳住口!住口!我才不要听你们的话,你们只会骗人,娘的簪子赎不回来,所以爹才郁闷地病倒了!要把我抓去关,尽管来,我不会伯的!但是娘的东西,我死也不给!」他强势吼叫着,真的一脸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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