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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望欢奔跑当中毫无防备,被这一扯,也跟着向前跌去……

  眼见就要一同遭殃,连呼喊都来不及,一个瘦长的熟悉身影进入视线,她没有犹豫,立刻张手抱住,免除千钧一发的危机。

  心乱跳,猛烈得彷佛要进出来似。不知道是刚才奔跑的缘故,还是因为这副自己紧抱的男人胸膛。

  很结实,很硬,也……真的抱起来很凉很舒服。

  熟悉的男人味道迷得她晕头转向,她只能告诉自己是因为天气太炎热。

  「你们在做什么?」

  冷冰冰的问话入耳,闭了闭眼,不知怎地,她觉得不要抬头比较好。

  原来……她也很怕这个男人会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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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我都有照你吩咐。孙姑娘自己要偷偷出门之前,我假装很有兴趣,问出她要去哪儿,然后告诉门口那个大叔,所以公子你也才找得到我们吧?我吃坏肚子,就算痛得要命,也没忘记你的交代……啊,不过,我不用看大夫!因为……因为我讨厌喝药。但是我撞到鼻子,你看,刚刚还流了好多鼻血,所以,我可不可以就先回房休息了?」

  因为两个鼻孔里都塞有草纸,宗政晓的童声听来不像平常那样清脆。

  宗政明睇着模样相当狼狈疲倦的少年,除去鼻子上的伤,额头也给撞得一大块青红瘀血。

  「你可以回房。」他点点头。

  「谢谢公子大德!」少年感动地差点痛泣,谢恩之后小跑离开了。

  宗政明看着他一拐一拐的背影消失在长廊转弯处,另外一个人则从相反的方向走来。

  「表少爷。」来者是范师傅。手里拿着一纸信笺,宽慰道:「我找您整个早上了,有要紧事……可以找个地方谈谈吗?」

  「在这里就好。」宗政明站在门前,没有让开。

  范师傅稍微怔愣,望着宗政明身后的厢房。不小心想起,下人之间耳语宗政明带着一位姑娘,虽然都藏得好好地没给他们瞧过,但实在看不出这位青年行事如此大胆……主子是最讨厌这种事了,幸是钱庄生意繁忙,没有撞见还可以搪塞姑娘已经出府,倘若给遇上,这对表兄弟又会有什么样的龃龉……

  叹一口气,范师傅缓慢道:

  「表少爷,你今日去当铺查探消息,他们肯定什么也没说吧?会变成这样,我当真是始料未及……」他充满歉意,将信笺递给宗政明:「主子平常有记事的习惯,这是我……从主子书房里的日志抄下的,该写的能写的,我都写在上头了,应该可以帮助您找到遗失的典当物。如果您……还相信我的话。」

  他深深地低下头,呈出的双手似乎正在细抖。宗政明清冷的目光盯视着那白色信笺,半晌,终于接下。

  范师傅心头彷佛放下一块大石,一抬脸,迎上那冰漠的面容,他一如以往,没有丝毫回避。只是说:

  「表少爷,主子的本性并不坏。假以时日,您一定能够明白。」他万分诚心地道。

  转身就要告退,宗政明突然启唇:

  「你这么做,不怕受罚?」

  范师傅一愣,平凡的脸庞露出微笑,说道:

  「表少爷……我和主子的关系,其实也很像您和主子。总归一句话……都是命中注定的。」

  也许因为夜色昏暗,他的神情带着点迷蒙,留下意味深长的字语,慢慢地走远了。

  宗政明转而注视着某一块被黑影掩住的角落,在原地伫立良久。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是听到身后房内传来声响,始才推门进入。

  「……咦?」孙望欢撑着床缘,坐起身来,一见他,神智恍惚地开口唤道:「宗政?」

  脑筋一片浑沌,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她轻喘几口气,慢慢地想起自己午间在湖边监视未果,给宗政明带了回来。由于在外曝晒一个早上,头晕脑胀的,进到房里就昏睡过去……唉,究竟是昏还是睡?

  日阳的高热似是还存在体内没有消散,她一时无力,又躺倒床铺上。

  模糊地半睁眸,她眨眨眼,像是要确定什么般,莫名其妙地道:「宗政,如果你是真的在这里,把手放到我额头上,好不好?」

  宗政明看着她难受潮红的面容,忽然有一种奇异的念头。他想再次感受那种真实的热度,于是便依言将右手贴上她的额间。

  冰凉的肤触,令她明显震颤,突然完全清醒过来,她整个人往床铺里缩进,一下子离开他白细修长的手指。

  「原来,是真的,不是作梦。」她将脸埋入柔软的被褥,不肯让他看见表情。「宗政,你走了之后,我就常常梦见鬼……冷冷的,白白的,穿著黑色的衣裳,老是站在我的房外……每回醒来,又会再一次梦见,就算想忘也忘不了,想忘也忘不了……」声音闷闷的,带着叹息,重复几次,是说给他听,却又更像自言自语。

  他望住她左耳露出发丝的那颗红痣。

  「妳梦到的,是我?」

  闻言,她抓着被角无声许久,之后才轻声说:

  「不对。是鬼。」总是缠着她,缠着她啊……孙望欢掀开棉被,坐直了身。「欸,我大概是睡迷糊了……」她笑笑,累得往后靠住墙。

  他握了握拳,那样短暂的温暖不足让他心口泛出热气,一种说不出的冲动,让他探手抓住她的膀臂将她拉近。

  他什么也没想,只是顺着意志动作。

  她显然微吃一惊,仅能瞅住他。

  「小姐,妳早上去湖边做什么?」他问。

  孙望欢一顿。坐马车给他载回韩府的路上还以为逃过了,原来是在等她休息清醒过后才要来质疑……早知道他有这种会问到底的习惯了。

  「我只是想出去晃晃罢了。」

  「妳讨厌热。」

  「是啊……」她的事,他什么都记得。「宗政,我刚刚听到有人在门口和你说话,是谁?」她索性转移话题。

  「是范师傅。」虽然抓着她的手臂,但是那温意却因为相隔衣物而传不过来,他心里有着奇怪的感受。他不会形容的--微微皱起眉,他改捉着她的手。

  他一向面无表情,那瞬间却流露出那么一点点……像是恼怒的情绪。孙望欢还以为自己眼花,一眨眸,他的脸皮果然又恢复成面具的模样。

  「他为何……找你?」冰凉的手指和自己交握,她敏感悸动,以往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夜太静,两人独处,人说十指连心,她真的好担心会被他发现什么秘密,想抽回,却又更贪恋,一定是因为晒昏头,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如何。

  「他找到遗失典当物的下落。」他拿出那封信笺。

  「是吗?」她睁大眼,赶忙接过。想要打开观看,他却不肯松开她的手,无法明白他的意思,她只能勉强使用单手将信笺摊开。「啊,原来那个典当物是只珠簪,是那孩子亲娘的遗物……难怪他--咦?本来答应可以赎回,是当铺把当契撕毁不认帐?」

  所以……所以,那个孩子才会用抢的。

  一定是有人故意设计为难,而且暗中指示那只簪的下落,说不准还讲了什么来引诱那孩子,否则他怎么会准备好面粉跟踪他们……这样把人心玩弄于股掌,真是太过份了!

  「那遗物,为什么会想要回去?」他突兀出声。

  孙望欢没料他这么问,一愣,道:「因为那是他娘亲留下的啊。」

  「只是死人的东西而已。」他深墨的双眸凝视住她,彷佛天上黑月。

  他的脸被摇晃的烛火笼罩,语气比夜风还冷,虽然平常就是这样不具情绪,但是--好象有哪里不对劲。

  「你……」孙望欢一时哑口。好半晌才能回神道:「对亲人来说,不只是那样,是很有意义的。」

  「但仍是死人的东西。死了,为何还要留着?」他的声音好低好低。

  一个人死去之后,就不再存在,只会归于尘土。

  和自己交缠的优美长指愈来愈冷,她连心也凉了。

  「宗政,如果我死了,你也不要我的东西吗?」

  「妳不会死。妳会长命百岁。」这是她成胎前就已决定好的命运。长长的一生,要死也死不得。

  是命。

  所以他不能跟着她一辈子,因为他,没有百岁的阳寿。

  木窗忽地被一阵强风吹开,碰地撞到旁边屉柜!

  孙望欢吓一跳,转眸望去,今晚没有月光,窗外一片漆黑。两扇窗板摆啊摆的,叽叽嘎嘎地响着,极为刺耳,她的心也跳得更狂。

  「宗政……」

  「生或死,喜与怒,那些情感,我想不起来。」他开始讲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话语。

  就算他来凡间一趟,但只是披着人的皮,丝毫不曾改变什么。

  「什么意思?」她不懂啊。

  「我没有,也记不得。」他深沉说。

  这……这当真已经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围了。孙望欢猛然觉得他浑身散发一股强烈的冷气,不觉凝神专注正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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