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沅沅早听说过夏亦寒,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禁不住咬着风荷的耳朵,悄声赞叹道:
“这就是夏院长?真没想到他那么年轻英俊!”
伯奇夫妇和亦寒相互问好,叶太太接过他手中的鲜花。
风荷忘了自己还捧着粥碗,就那么痴痴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亦寒,满含着欣喜、仰慕和思恋。
夏亦寒仿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风荷,但这一瞥,已经足以使风荷打心底里感到温暖。抑制不住的深情从她的眼底溢出,她默契地闪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对着亦寒一笑,顿时满脸生辉。
一丝别人不易觉察的浅笑从亦寒的唇边掠过。这个笑,是他给风荷一人的。
叶太太正在向亦寒介绍胡沅沅,谁都没注意到亦寒和风荷刚才的神情有什么特别。
只有一人例外,他就是叶令超。
自从夏亦寒进门,不知为什么,他就十分留意起风荷的神情来。刚才亦寒和风荷短短一刹那间的交流,他已看在眼里,心中不自觉地“格登”一下。他觉得,这其中一定蕴藏着什么只有他们俩懂得的含义。
这个念头像迎面一支利箭,挑起了伤口的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地忙用手按在胸口,眉头也紧皱起来。
“怎么,伤口还疼吗?”亦寒已走到他床边。令超刚才的举动,没能躲过亦寒当医生的眼睛,他关切地问。
“不,不,不疼,”叶令超立刻打起精神,“夏医生,真要谢谢你了!”
这是出自肺腑的真心话。手术后,他无数次地在心中感激夏亦寒。要不是夏亦寒正确的诊断、果敢的建议,他和他父母都下不了这个决心。要不是夏亦寒的有力介绍和一系列妥善安排,他的手术也不可能如此顺利。总之,要不是遇到了夏亦寒,他叶令超不仍然还是个有着严重隐患的病人吗?
“是啊,夏医生,我们全家都感激你。”伯奇在旁说。
“别客气,叶先生。主刀的刘医生说,病人体质不错,情神状态也好。他们手术成功,跟病人的良好配合也是分不开的。”
夏亦寒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拿起令超的手腕搭了搭脉搏,翻翻他的眼皮,还检查了他的舌苔。
“心跳正常,脉搏有力,心率也齐。昨天我和刘医生通过电话,他说,下周拆线后,再观察半个月,就可出院了。”
令超紧紧握住夏亦寒的手。心想,从此我就是一个完全健康的人,我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听见没有,拆了线还得住半个月,才能出院,”叶太太对儿子说,又指着令超向亦寒抱怨:“他呀,这两天就闹着要回家呢!”
夏亦寒笑了:“那可不行。而且,即使出了院,开头半年,也还不能剧烈运动,注意保暖,不能感冒。要让心脏逐步适应新的要求,承担起它的负荷来。”
伯奇夫妇和令超都连连点头。
又聊了几句,夏亦寒说病人该休息了,站起身来告辞。
伯奇夫妇一直把他送到病房门外。
夏亦寒请他们留步,但两位老人执意不肯。这时,站在他们身后的风荷说:
“爸,妈,我代你们送送夏医生吧。”
伯奇夫妇这才让步。
亦寒与风荷走在安静的病房走廊上。风荷悄声说:
“我们不坐电梯,好吗?”
亦寒点头同意。
拐过弯,看不到两位老人了,风荷用尖尖的手指轻轻触触亦寒的手背,说:
“我们分别有三千年了,对吗?”
亦寒反手紧紧捏住风荷的手,问道:
“你说什么,三千年?”
“还记得那些神仙故事吗?有道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和你在一起,就像在仙境里一样。所以与你分别一日,就好像一千年那么长,”风荷娓娓道未,“我们分别了三天,不就是三千年吗?”
“哦,这倒是一种新的妙解,”亦寒哑然失笑,风荷的绵绵情意使他心弦激荡,他强制自己,才没把她揽进怀里。
“我想你,真的!”风荷突然驻足,凝视着亦寒。那双瞳仁又大又黑的眼睛,闪烁着炽热的火花。
亦寒大胆地把她拉近自己,在她的唇上深深一吻,算是自己的回答。
风荷羞得满脸通红,幸好走廊上没有别人。
“今天晚上,我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游玩,五点钟的时候,我来接你。”
“去哪儿?”风荷兴奋地问。
亦寒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印制精美的请帖,递给风荷。
风荷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中秋佳节将临,天上人间共圆。兹定于九月二
十日下午六时,假座阿波罗号游艇(泊于外滩二号
码头)举行赏月晚会并作浦江一夕之游。恭请夏亦
寒先生大驾光临,不胜荣幸之至。
丁西平白蕙拜启
九月十二日
在请帖末尾的边空上,还有一行龙飞凤舞的钢笔字,写道:
亦寒,一定要来,一定要带上你的女友,切切。西平字。
亦寒等风荷看完,轻轻地问:
“跟我去,好吗?”
风荷默默地点了点头,问:
“丁西平,是谁?”
“他是我的老同学。高中时代,他,我,还有一个辛子安,号称华夏三剑客’……”
“华夏三剑客?”
“是啊,华夏中学的三剑客,三个生死莫逆的朋友啊。后来,丁西平继承了他父亲的恒通公司,现在是个大企业家。辛子安学了建筑,是个颇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而敝人么,你看到的。成了一个小小的医生。”
“那么白蕙,当然是他的夫人啰?”
“是的,你应该见见她。她是除了你以外,天下最美的女性。”
“辛子安呢?”
“他快要结婚了。他未来的夫人有一个动人的名字。”
“叫什么?”
“楚楚,楚楚可怜的楚楚。”
“人也一定长得很美?”
“我没见过,我想是吧。所以今天我们应该去。”
风荷微微歪着头,沉吟着说:“亦寒,我有点怕……”
“怕什么?你那么光彩照人,那么温柔可爱,朋友们准会喜欢你的!”
“我,其实,我只要你……”
“傻姑娘,你难道能一辈子不见人吗?”亦寒朝她体贴地一笑,“你放心.有我呢。”
他们说着,已走出了病房大楼,走过了医院的花坛草地。
“你该回病房去了。你说,我到哪儿接你?是你家还是这儿?”
风荷想了想,说:“在我家路口拐角处那个凯凯服装店门口吧。我想过些日子再告诉爸爸、妈妈我俩的事。”
三天前,丁西平派司机专门把请柬送到夏亦寒家中。
第一个看到这张请柬的,并不是夏亦寒,而是严绣莲。
虽然已经开学,绣莲却搬回家来住了。这个姑娘经过反复思考权衡,决定不轻易退让,她要试一试自己的魅力,她不相信自己会败在那个幼稚柔弱,看上去多少有点病态的丫头手下。
她一如既往地和亦寒相处,丝毫不让她觉得什么异样,反而更频繁、更温柔地表露出对他的关怀和爱恋。
自从接到丁西平的电话后,夏亦寒一直想找个机会和绣莲好好谈谈,但再一想,又觉得无从开口——人家并没表示过什么,冒昧去说,会不会反而弄巧成拙,被视为自作多情,甚至无理亵读呢?于是,他也只好一如既往,恪遵手足之情,像过去一样坦然地接受绣莲的照料。
丁西平的司机到夏家时,亦寒不在家中,是绣莲从司机手中接过请帖,也是由她放到亦寒书桌上的。
虽然司机已大略讲了一下游艇夜宴的事,但绣莲仍克制不住好奇。她看到信封是开口的,便索性站在书桌前,抽出里面的帖子看了一遍。
丁西平、白蕙夫妇她慕名已久,很想与他们交往。前不久,她主动要去给他们的孩子看病。因为她知道,亦寒很看重这对朋友,所以,那天在丁家她很下了一些功夫,过后又和白惠通过几次电话。
当看到丁西平专门写了带女友这句后,她心里明白,这其实就是让亦寒带上她。
按西方习惯,出席这种聚会,带夫人是不言而喻的,本来无需另外注明。女友不同,属于可带可不带之列,所以丁西平才特意细心地补上那么一句。在丁西平夫妇心目中,那女友不是指我严绣莲,又是指谁呢?他们那么聪明老练,绝不会对我那么多暗示毫无知觉!
三天来,她一直在盼着亦寒表哥向她谈起这事,并邀请她作陪。她不止一次地想象着,伴着亦寒参加这次曼歌轻舞、红灯绿酒的夜游的甜蜜情景。
为了在众多女客中不显得寒酸,不丢亦寒的脸,她还特意去买了一件漂亮的外套。
但是,星期五、星期六都过去了。亦寒就好像从未看到过这张请帖似的,对了西平的这次邀请竟只字不提。
绣莲很纳闷。她先是猜想,表哥是不是根本不想去呢?是的,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场面上的应酬,曾经谢绝过多少次这一类的宴请。再一想,不会吧,表哥虽然对一班商人都很鄙视,但唯独对丁西平,每次谈起,总是推崇备至。他家的聚会,表哥不会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