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她……”
“我只能护住她的元气,可是她将终生药不离身,而且武功也无法恢复了。不过,这姑娘既是虞胜雪的传人,或许她身体好些之后,可以根治自己的伤势也未可知。”
“这……”夏侯靖远顿了一顿,说道:“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武功无法恢复倒也无妨,反正她在我身边也不需要使刀弄枪。我听说牛先生还有一味独门奇药,叫……忘情丹,是不是?”
牛鹤仙面有难色,说道:“忘情丹连服七帖,会让人忘记所有过往情事,此后必须每年再服七帖……当年……当年……”牛鹤仙“当年”了半天,不敢再说下去。“老朽已多年不调制了。”
原来当年夏侯靖远的父亲夏侯贯天为了得到一名女子,曾要牛鹤仙调制此药。他让她服了药之后,与她成亲,生了一名男婴之后,以为木已成舟而不再让她服药,没想到那女子想起了自己原来的夫婿,羞愤自杀她就是夏侯青阳的母亲。这件事一直没有人敢说出去,现下夏侯靖远也不及问。
“那就有劳牛先生了。”夏侯靖远道。
“这……”牛鹤仙看着夏侯靖远。他素知他的个性,拒绝也是枉然。
* * *
白云痕一个人站在廊下,随意拨弄廊前的芭蕉叶,夏侯靖远在帘后望了她一会儿。牛鹤仙还是有两把刷子,云痕喝了他的药,果然很快的醒来,气色也好了许多。
他掀开珠帘,走向她,珠帘脆响,倒把白云痕吓了”跳。
“云姑娘,进去休息吧,外面风大。”
她退了几步,看着他,绝美的容颜甚是苍白,也有几分迷惑。
“怎么了?”夏侯靖远笑问。
白云痕只是摇头。这时,紫檀也掀了帘子走过来。
“云姑娘,该吃药了。”
白云痕“嗯”了一声,紫檀扶着她进房。
夏侯靖远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发现一片芭蕉叶上刻了个“鸿”字,他一慌,伸手在那附近都翻了翻,只见大大小小的叶上只要手构得到的,也全都刻上了“鸿”字。
他撕下一片叶子来,将它扯得粉碎,又命人将那些叶片剪个干净,随后一把抢进房里。白云痕坐在桌前,桌上一碗黑色的药汤。
“还没喝药吗?”捺着气恼,他柔声问道。只要她喝完了七帖药,将往事忘得干净,那时她就属于他了。
“这药……”白云痕道,一泓澄似秋水的眼眸望着夏侯靖远。
“怎么了?”他跨步走来,坐在她身旁。“很苦对不对?我让紫檀替你拿些花蜜来配药吃,好不好?”
“不要了……我不喝了!”她摇摇头。
那忘情丹一天一帖掺在伤药里,白云痕连喝了四天,心神恍惚了起来。她深谙药理,知道这药有古怪,虽然说不上来什么地方古怪,但是决计不肯再喝。
“你有伤,不吃药怎么好得起来。”夏侯靖远柔声安抚她。
“为什么我会受伤?”她愣愣的望着他。“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
“云姑娘,我们公子怕你现在的身子受不了,你先把药喝了,再过三天,那时你身子好些了,公子一定会说给你听的。”紫檀轻轻笑道。
“是啊,你现在身子这么弱,听些不高兴的事儿做什么!等你伤好了,我一定告诉你。”夏侯靖远道。
“我不喝……这药好怪……”白云痕坚持。
知道夏侯靖远仅有的一点耐心快磨完了,紫檀笑道:
“二公子,还是我来吧。”
“也好。”他站起来。“让紫檀伺候你吃药,我明天再来看你。”
等夏侯靖远走远了,紫檀吟吟笑道:“云姑娘,吃药吧。”
“我不吃……”
云痕摇头,可是话没说完,紫檀便伸手点住她的穴道,把整碗药都强灌了下去。
* * *
享风阁里好风阵阵,白云痕望着飞鸟,心里莫名有种跳跃的冲动。她似乎记得自己曾经可以做得到——提气,跨步,跃起……
夏侯青阳悄悄的来到享风阁,见花荫下有个白衫女子双足轻蹬轻蹬的,像是在舞蹈,披背的长发轻轻扬起,随风闻嗅得到阵阵清香。白衫女子袅娜转过身来,看见夏侯青阳,睁大眼睛,倒吸了口气,双手按在胸前,显然是吓了一跳了。
“云儿!你真的在这里!”夏侯青阳心神激动,跨了几步到她跟前,握着她的手,道:“你的伤都好了吗?”
白云痕摇摇头,挣脱他的手,退开了去。
“你是哪一位?不声不响的,吓了我一跳。”
夏侯青阳狐疑道:“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青阳。”
“我不认识你。”白云痕歪着头瞅他。
“我是夏侯青阳,你看……”他急了,从腰间拿出白云痕送给他的瓷瓶,道:“是你给我的啊,玉华无尘丹。”
“玉华无尘丹?是药吗?”白云痕从他手里拿过瓷瓶,打开来闻了闻,顽皮笑道:“这菜好香,比我每天吃的那种好多了,我去告诉靖远,改吃这个药好了。”
靖远!云儿一向讨厌二哥的,怎么忽然喊得这么亲密!夏侯青阳怔怔望着她。来回一趟栖云谷不过一个半月,为什么她对自己的态度却恍若隔世?
这事有蹊跷!
“云姑娘,云姑娘……”
紫檀急急跑了来,看到夏侯青阳,心中一惊,但随即镇定的走了过来。
“三公子,你回来了。”
夏侯青阳下了栖云谷的第二天,便接到鸣玉的飞鸽传书,说白云痕伤势沉重,被夏侯靖远带到鱼鸣庄求医,于是日夜兼程赶了回来,哪里知道,回来看到白云一痕,她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侯青阳浓眉一沉,问道:“她怎么了?”
“我……”紫檀垂着头。
“好丫头,谁给了你另一颗胆子,问你话居然敢不答!”夏侯青阳厉色道。
“奴婢不敢。”紫檀随即跪了下来。“二公子吩咐过不能说,要是让他知道了,紫檀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三公子,您就别再为难紫檀了。”
“好,我自己去找他!”他道,又转向白云痕,柔声说:“云儿,你先跟我回凝翠轩。”
白云痕虽然对夏侯青阳完全没印象,但他唤的这声“云儿”,却让她有种亲切感,她正犹豫着是否要跟他去凝翠轩,忽然,夏侯靖远来了。
“青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夏侯靖远笑道。“在江南离奇失踪,现在又忽然出现,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二哥,你对云儿做了什么?”夏侯青阳问,完全不理会他的打趣寒暄。
“她在江南受了重伤,是我将她救回来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夏侯青阳沉着脸。“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侯靖远但笑不语。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会查出来。”夏侯青阳道,挽着白云痕就要离开。
“慢着!”
“让开!”夏侯青阳喝道。
白云痕此时方得挣开他的手,退了好几步。
“人是我先得到的。”夏侯靖远阴着脸道。
夏侯青阳一听这话,又惊又怒,以为夏侯靖远趁着白云痕伤重,对她冒犯,不由分说,虎地迎面就是一拳。两人距离太近,夏侯靖远又没料到他会忽然来这么一下,胸口被他一拳打中,虽然有内力护身,但也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他向后跃开,当下怒不可遏,道:
“好啊,咱们兄弟俩还没较量过,索性今儿就分个高下。”
语毕,一掌拍出,夹带疾风,向夏侯青阳扑面击去;夏侯青阳闪身奇快,夏侯靖远一掌打偏,随即变招,左掌斜拍出去。两人使的都是家传掌法,自然对对方的拳脚起落极为明了,但两人都是气急,下手甚重。
“你们不要打了。”白云痕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初次见面的夏侯青阳会为了自己和夏侯靖远打了起来,虽出声喝止,但她此时完全使不出力气,声音只像一阵微风吹过,哪能有什么作用。
她急得跺脚,觉得眼前发黑,身子摇摇欲坠,紫檀见了,赶紧扶住她。
两人正难分难解之时,一声大喝从空中传来:“你们俩做什么!”
随即一身着灰缎长袍之人来到庭中,身形奇快,双掌齐发,一手拍中夏侯青阳左肩,一手拍中夏侯靖远右肘,两人都是手臂一麻,各自退开。
“大哥。”
来人正是夏侯遥光。他两鬓微白,临风飘然,愠道:“你们俩是怎么了?要你们来这里处理屠龙的事,这么久了,也没派人捎个信儿,自己却在这里打了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打起来表示精神好、体力好,没有生病。”一个洪亮如钟的笑语传来,跟着,一个体型微胖的硬朗老人来到庭中。
“爹。”夏侯靖远和夏侯青阳两人同时喊道。“怎么了?这么大了还吵架,干什么?”
夏侯靖远和夏侯青阳同时要开口辩解,但两人对望了一眼,却都觉得心虚,便不再言语。
“这位姑娘是……”夏侯贯天在意到庭中有位美丽的陌生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