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我的蝴蝶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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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发笑呵呵地抚着女儿的手臂,说:“管,管,爹的宝贝女儿爹怎么会不管。爹不但要管你出嫁结婚,还要管到抱外孙子,抱重孙子哩,哈哈。”

  当天晚上,万发把继宗叫到房里,谈了好久,既问了他跟白蕙的关系,又再一次证实了继珍对西平所抱的感情。继宗走后,万发独自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继宗兄妹都到该论婚嫁的年龄了。唉,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妈,看来自己得为儿女多费点心才是。继宗是男孩子,为人沉稳,有主见,他说自己的事自己有办法。倒是继珍,显然痴恋着西平。这痴心的孩子,把西平当作青梅竹马的可心郎,把幼年时大人们的玩笑当了真。是得找机会探探西平本人,还有丁皓、文健夫妇的意思。唉,可惜文健夫妇远在巴黎。要不,先问一下丁皓也行。对,就瞅个机会先找找老太爷吧!

  蒋继宗从父亲房间回来,打开台灯,想继续看书。可是心神老是定不下来。

  刚才的谈话,使他无法平静。从爸爸的口气,可以听得出来,他关切着自己的终身大事,而且并不反对白蕙。自己也毫不掩饰地承认了对白蕙的好感。可是当爸爸问到跟白蕙的关系目前已到哪一步,要不要由家长出面正式作点表示时,自己又赶紧拒绝,一再说明,这件事要由自己去办……

  是的,他要亲自去和白蕙谈,面对面地,开诚布公地谈。现在就让家长出面提亲,无论如何是太早、太冒昧了。最重要的是弄清白蕙本人的态度,蒋继宗想。

  他早已不止一次地回想过认识白蕙以来的每一次接触,每一次谈话。白蕙的音容笑貌早已牢牢地铭刻在他的心上。他曾多少次地遐想和这个可爱姑娘共同生活的快乐、幸福。他也曾理性十足地分析过自己同白蕙之间的共同点和差距,分析并论证过自己的有利和不利条件,从而无数次地鼓起过向白蕙求爱的决心。可惜,直到今天,他还未能跨出这一步。他有时真恨自己太懦弱、太优柔寡断了。

  但是,明天,明天,一定要把自己的心事勇敢地向白蕙和盘托出。蒋继宗一想到明夭将要出现的场面,不觉心跳加快起来。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掏出西装口袋里的皮夹子,把那两张珍贵的“美术展览参观券”抽出来放在自己面前。是啊,这两张极端珍贵的门票,对于蒋继宗来说,简直是无价之宝。因为白蕙已经答应同他一起去。两天前,他们通过电话,白蕙起初稍稍犹豫,后来终于答应了。这真是难得。以前白蕙曾不止一次婉言谢绝过他的邀请,而这一次,嘿,当然是个好兆头。而且,使继宗格外兴奋的是,白蕙连晚上跟继宗去参加一个文学青年的聚会都答应了。这就是说,明天从下午三点起,直到晚上九点,白蕙将一直和自己在一起,那该是多么好的谈话机会。

  说实话,自从两天前撂下电话那一刻,继宗就在盼着明天快快来到。这两天,他觉得精神特别爽朗,做什么都兴冲冲的。何况刚才还跟爸爸谈到白蕙,他怎么能平静得下来呢!

  蒋继宗对明天下午的活动做了很细致的设汁。他们约好下午三点在八仙桥青年会门口见面,在那里看美术展览。看完后,如果时间早,他将陪白蕙随意逛逛,顺便请白蕙吃晚饭,然后赶到靠近郊区的一所大学去参加文艺沙龙。那是一个实际上由左翼作家指导的文学青年的集会。在那里,来去自由自在,话题无所不包。当然免不了要谈谈时髦的革命文学,但也不排斥当今文坛上的其他流派。这些青年聚在一起,有时也排排短剧、练习演唱、朗诵,大有愈搞愈红火之势。蒋继宗作为大学的文学讲师,是这一聚会的积极参与者。明天他将有一个关于文坛现状的小讲演。他还知道有人要朗诵诗人白莽的作品。蒋继宗自己读过白莽的诗、柔石的小说,也曾把他们向白蕙推荐。聚会一般在晚上九点钟左右结束,蒋继宗当然要伴送白蕙回家。呵!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个夜晚,也许是决定命运的一晚呢!

  楼下客厅里的老式座钟打了十下,钟声引起的深沉回音,在静悄悄的蒋宅悠悠回荡。

  蒋继宗毫无睡意,小心翼翼地收起那两张参观券,放好皮夹,又一次把明日要用的演讲稿拿出来。他要从头再看一遍——明天一定要讲得格外好!他想。

  拿着讲演稿,他默默地看下去,一边想象着明天向青年朋友们开讲时的情景。他仿佛看到了白蕙那一双总带着点忧郁的、闪着智慧和热切求知之光的眸子。忽然,一行诗句闪现在他的脑际,哦,那是当今最负声望的诗人戴望舒的成名之作,蒋继宗念过不止一次,背都背得出来。于是,他慢慢抬起头来,凝视着台灯的绿色灯罩,满含感情地、轻轻地念出声来: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怨愁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象我一样,

  象我一样地

  默默行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象梦一般地

  象梦一般地凄惋迷茫。

  第四章

  丁西平在父亲远离,各方面压力极大的情况下,高度紧张地工作了好一阵。这一天,在诸事安排得略有头绪之后,便早早回家。他想稍事休整,以便迎接今后种种意想不到的难题。谁知一回家就被他的小妹妹珊珊缠住。大约是为弥补自己近来太忙,冷淡了珊珊的缘故,当珊珊提出要去看电影时,西平爽快地答应了。

  珊珊一蹦三尺高,拉着哥哥立刻要走。

  西平却说,要看电影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快说呀,哥哥。”珊珊真是急不可待。

  “请白小姐一起去。她要不去,我们也不去。”

  “好,你等着,”珊珊听完,扭头就奔上楼去。不一会,果然牵着白蕙的手下楼来了。

  “走呀,哥哥,”珊珊脸上露着胜利的微笑,“蕙姐姐不是来了吗,你快去开车呀!”

  西平向白蕙笑笑,问:“你同意了?”

  “同意了,”白蕙点点头,“难得你们俩这么有兴致。”

  丁西平兴奋地一拍珊珊的头,“小家伙,真有办法,走,咱们这就走。”

  谁知珊珊又提出一个要求:“看完电影,我还要吃冷饮。”’

  “行,”西平说,“今天随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他们三人在国泰大戏院高高兴兴地看了场《爱丽丝漫游仙境》。选择这部狄斯耐早期卡通片,当然完全是为了珊珊。

  看完电影又去吃冷饮。他们在霞飞路上一家著名的西莱社坐下来。西平问珊珊:“电影好看吗?”

  珊珊说:“好看极了。”

  西平又说:“今天可全是为了你。小孩看的片子,你蕙姐姐肯定觉得没意思。”

  白蕙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觉得很不错。”

  正在这时,侍者端来西平叫的冷饮。珊珊的注意力马上被桌子上各色冷饮所吸引了。

  西平乘机向白蕙睒了睒眼,轻声说:“过几天,带你去看个恐怖片,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魔鬼。怎么样,敢不敢看?”

  白蕙知道西平还想着那天早晨两人的谈话,也调皮地说:“怎么不敢?见过你的尊容,我想我什么魔鬼都不会怕了。”

  两人都笑了。珊珊只顾对付自己面前那一大杯冰淇凌,见他们都笑,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

  旁边那张小圆桌旁,坐着一位年轻的少妇,带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女孩面前放满了大杯、小碟的冷饮。少妇手里虽拿着小勺,但白蕙注意到,她碰都没碰一下那些冷饮,只顾喜孜孜地看着小女孩那贪婪的吃相。

  白蕙的心猛地一抖,思绪一飞向遥远的往事。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跨进冷饮店,是妈妈为了庆贺她上小学的那天,妈妈给她买了一碟冰淇凌和一杯汽水,看着她吃。她叫妈妈也尝尝,妈妈却说;“我不爱吃,乖孩子,你都吃了吧。”自己当时是多么不懂事啊,竟把冷饮和汽水很快地一扫而光……

  白蕙想:今天是星期六,晚饭后早些回家,陪妈妈过一夜。

  突然,她“哎哟”了一声,赶忙伸手看表。

  “怎么啦?”西平放下正在啜吸的可口可乐,问。

  “糟了,糟了,来不及了,”白蕙急得直跺脚。

  “怎么回事?”西平也着急地问。

  “我得去打个电话。”白蕙一把抓起自己的手袋,便向柜台上的电话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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