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扬的确被恶意并购,我也承认目前远扬正致力于反并购的计划当中,是否成功尚无定数,但不排除放弃的可能。
我想,台湾的产业要不断追求成长的话,是要适度忍受敌意的收购,说不定新入主的股东,可能给市场或企业带来新的刺激与成长,所以,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想远扬的未来还未知,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是这样吗?”一个低沉的声音介入。
席介天高大的身影,让在场的茉莉与尹父都给吓得愣住,茉莉更是惊恐意外地退缩几步,躲往魏汉青身后。
“你——”尹远扬方寸稍乱。
“你这么有把握?”席介天挑衅地暗示尹远扬。
镁光灯和记者的麦克风纷纷转向席介天。
“我们楼上谈。”尹远扬镇定地低声对他说。
他不想在媒体虎视眈眈的追踪下滋事,将新闻扩大,隐忍着对席介天的敌怒,客套地支开他。
席介天随尹远扬移动脚步,挥着手拒绝记者媒体,沉着脸通过人墙,此时他与茉莉近距离面对面。
下意识地,她将视线轻瞥向他的手……
发现……他两手的手指上,都不见她套上的戒指。
他不会不知道她为他套上戒指的!她很清楚,戒指套上他指尖的那一刻,他是醒着的,只是不愿意睁开眼来面对她。为何,他那么嫌弃她的心意?
心里有股强烈的失落……
那股他特有的香息迎面而来,茉莉深吸了口气不敢呼吸。
她小心翼翼收藏起自己眼底的思念,不容许自己面对敌人时显得柔弱,她偎向魏汉青,想借着他给她的支持力量,来帮助她稳住颤动脆弱的心情。
魏汉青体贴地环住她瘦弱的肩,此举恰巧在父母、媒体面前,演出一个自然的情意交流。
席介天怒瞪着亲昵的两人,那瞳眸里烧窜着茉莉为之惊骇的熊熊怒火。
她不知他的暴怒从何而来,他已经让尹家走到这个地步了不是吗?为何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的恨?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
他在与她擦肩而过之际,低俯下头在她鬓边耳语。
茉莉胸口一颤,脸色刷白,他是什么意思?他还要怎么样赶尽杀绝?
随即……那抹古龙水的香味慢慢远离淡去。
鼻尖还残留着属于他的余味,纠结在心里的冲击、矛盾、震撼、无助,让她控制不住、波然欲泣。“茉莉,没事吧?”魏汉青关心低问。
“没、没事,好闷,我想透透气。”茉莉不舒服地抚着胸口,细声地告诉他。
“我陪你出去。”
“不、不用,你留着帮伯父伯母应付一下这里。”茉莉阻挡,她瞧见魏氏夫妇正与人应酬得不可开交。
“好吧!那你找昕月姐陪你。”
“嗯。”
她柔顺回应,在偌大的会场中开始寻找段昕月的身影。
* * *
会场的楼上,是宽敞空旷的顶楼。
夜凉,有丝丝的雨,细细飘散,也因高楼没有什么屏障物,而让迎面席卷的风势寒扑在两个男人的脸上。
风把尹远扬梳得服贴的头发拨弄得凌乱,席介天则在冷风里吞吐着出口即散的烟雾。
“你笃定你能够收购成功吗?法院最后的裁定不一定对你有利。”
明知大势已去,男人间的面子问题,教尹远扬抵守尊严。
“我敢冒着违法收购的风险和代价,你想,我席介天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吗?”席介天残酷无情地硬是戳破尹远扬的罩门。
“你——可恶!你真的不看我倒下绝不罢手?!”
“我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出乎意料得顺利,只能怪远扬集团的体制太脆弱。”
席介天从容地淡漠回答。
在尹远扬耳里听来,那像是低鄙的嘲讪,他气急败坏。
“我不会让你得手、绝对不会!”
“所以你就牺牲掉自己女儿的幸福?你这个卑劣的老狐狸,竟然卖女儿来挽救自己的事业!”席介天失了沉稳大吼着。
其实,他早在内心对昕月的情感犹疑之际,就考虑是否要放过尹远扬。
后来他恨极茉莉的存在,她的存在,左右着他的决定。
原定的计谋里,是不断收购、无止境收购远扬集团的股权,但在他彻底决定放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手了,所以他刻意让她离开。
他并没有料到远扬的财务状况比他预料中还要离谱,教他不得不怀疑茉莉的经营能力。
“你应该不会忘记,我的事业会变成今天这种不堪收拾的局面,就是拜你这个小人所赐,你输不起,所以恶劣得玩弄你的卑鄙手段来打击我,你这阴险的小人,凭什么说我卖女儿挽救事业!”
“尹远扬,我告诉你,你不可能如愿让女儿嫁进魏家,你不要忘了,‘神达’已经和我达成协议,惟利是图的魏仁杰有可能不顾他的前途吗?我相信我能左右他的决定!”
席介天唇角上扬起一抹阴沉的笑,瞳眸里迸射出忿鸷的光芒。
“席介天!你太过分了!我们是上辈子犯冲不成?为什么你对我身边的女人都格外有兴趣、非要夺去她们的幸福?”
尹远扬再也克制不住地扑上前去,扯住他的领口。
“放开你的手!”席介天出手反制他的攻击。
“你要夺走我的全部,可以!我们同归于尽——”
多日来的压抑,尹远扬受到激怒地再也控制不住。
他心力交瘁地承受噩耗打击,尽量让自己理智、镇定,就是为了保护妻女、稳住江山。茉莉要嫁入魏家的决定,也是他在无法挽回的情况下,拉下老脸答应。
他明知女儿是为了远扬集团牺牲自己的幸福,走入一个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他于心何忍?却也恨透自己的无能。
两人在危险的屋顶边缘搏斗,尹远扬用尽蛮力地箍住席介天的脖子直逼危墙边缘,席介天一个反手线开他的手,紧抓着他的手臂,将他反身抵制在墙沿。
“我警告你,别想对我动粗!”席介天愤怒地大喝。
昕月与茉莉一到这里,看到的就是这幕情景。
“爸——”茉莉惊颤着尖叫。
席介天将她父亲压在墙缘,低墙外就是无边的绝路。
眼见父亲的性命被威胁在危险的边缘,席介天只消一重推,尹远扬就会直坠高楼之下。
茉莉、昕月两人焦急惊慌,又不敢贸然接近营救。
“昕月、茉莉,你们离开,这件事我跟他解决。”尹远扬大叫着驱赶她们,欲挣脱席介天禁锢的力量。
“不要——介天,你这样好危险,他会掉下去,你赶快放了他!”昕月心急大喊。
他更施重力抓紧了。
“不——”
昕月、茉莉紧张地大叫,尖锐的叫声在空气中化成阵阵心痛。
“不、不要!不要!我求你放过他……”昕月马上脆弱地瘫坐在地。
她不相信!不相信!重情重义的席介天怎会如此丧心病狂伤害她挚爱的丈夫,她以为他已经放过远扬了,她不能接受这出乎她预料的变故!
“席介天,我求你——我求你放过我父亲!”
茉莉紧张得眼眶泛红,焦急哀求。
席介天大喝。“你们都给我住嘴!”
愤懑怨怼地瞪视着她们,他觉得受到责难屈辱。
他席介天是这种人吗?他什么样的本事没有,有必要卑劣地强取一个人的生命吗?
“席介天!你怎么这么可怕、你怎么这么可怕——”
茉莉见他暴戾地恶斥,双臂犹紧紧地箍制住父亲,不打算放手,她热烫的眼泪夺眶而出。
席介天不忍卒睹她的脆弱,不愿听她的批判,他眼光避开、调向昕月。
茉莉心慌焦急之外,失望地神色一黯……
此际,他眼中仍只有昕月!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罢手?”她无比痛心地揪紧了眉心,凄怆悲恸地呜咽出声。
席介天咬牙紧闭上眼,她的悲呜让他一颗心全绞在一块。
叩!
茉莉双膝一沉,重重地跪叩在地——
热泪爬满她细致的脸庞,冷瑟的风雨扑在她颊上,长发也随风狼狈地拍抚贴在脸颊、散乱在风里。
“我求你……我求你放过我爸……求求你……”她涕泪纵横、哑着嗓子求他。
席介天震撼怔愣住。
“我拜托你……不要让我这么害怕……不要、不要……”
飘窜的风,不断拍打着她纤弱的身子,冰冷雨滴混着她颊上狂乱奔流的热泪,她的泣诉,无比脆弱……
席介天胸口窒闷、揪紧得发疼!
这柔弱的女人做的什么好事?
她这般哀威地求他,惹得他心里阵阵刺痛,她怎能这般误解他!他焉会把她父亲丢下高楼!
他紧闭的眼帘、痛锁的眉宇,掩饰泛红的眼眶与鼻酸。
此刻,他惊觉内心对她的情感早已深植,果真取代、也超越了昕月在他内心的那一个位置。
现在的他无比清醒……对昕月的情感果真没有情爱的成分,因为,茉莉在他心头所带来的浓烈眷恋、万般不舍,才是爱一个人的深刻、真实感受。
她是他心上的一块肉,教他不舍心疼,折腾得痛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