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高中,她没考好,功课压力大,这时候开始练沙包了,为了爱美,她不再肯练得骨节长茧粗糙,于是荒废了下来。
若不是靠着儿时一点工夫傍身,今天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苦。
还真愣愣的,第二天还是没精打采的去上学。
阿健居然来接,还真问。“你机车有驾照是吧?”
“刀子是插在你奶子上,还是你脑袋里?”阿健很不耐烦。
还真不甩他,自己走路去搭公车。
到了学校,阿健脸臭臭的在大门口等,还真就当没看见。但是因为阿健跟了一天,所以她没遇到那几个女瘟神。
昨天预习过了,今天的文科勉强跟的上。但是英数理化全完蛋了。
台下吵着,老师刻板书,还真勉强的听下去。
未来一片黑暗。
放学,阿健跟到门口,“载你回去啦!还真!”
“等你考到驾照再说吧!”还真连头都没回。
“还真!你她妈的莫名其妙豆腐脑子!”
其实,她也不是不知好歹。若不是阿健跟了一整天,她老早让那群不良少女大卸八块了。
听说少女还真跟那群女生争风吃醋,把原本阿健的女人打到进了医院,连阿健都抢到手。
拜托!谁有空跟他们演热血青春日剧啊?自己安全还是靠自己保护要紧。
一抬头,“第一跆拳道馆”。
道馆……多令人怀念的名字。
她推门进去。
“呃斯!”响亮的喝声,整齐的动作,蒸腾的汗味,多么让人怀念。距离那段岁月,长长的几十年过了,道馆的气氛却没大改。
教练模样的粗豪汉子看见了她,走过来,声如洪钟。
“干什么?”语气很不友善。
“想……”本来想说来看看,但她却说,“来报名。”
教练轻蔑的看过她染红的头发,戴了好几个耳环的耳朵,和长到小腿的百褶裙。
“本馆不收不良少女!请回吧!”
还真呆了一下。气得发抖。
“那还真是打扰了!”还真用力推开教练,跑了出来。正好撞到站在门口的人。
那人笑笑的抓着她,免得她跌倒。“报不成名,不能拿无辜的路人甲出气嘛!”
“对不起。”还真觉得挺倒楣的,老遇到那种居高临下的男生。她只想尽快离开。
“你想报名也行,” 路人甲在她身后大叫着。“把头发洗黑洗直,我做主让你进来……”
谢谢你喔!真是天大的恩典……还真忿忿的想着。
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想回到十九岁时而已。原来白日梦也是做不得的……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这两天的眼泪,积起来比她这些年来的眼泪都多。
哭如果有用,叫还真哭到出血泪她也肯,可惜就没这么好的事情。
她坐起来呆呆的想。
过了一会儿冷静,她的脸上,出现惯有的刚毅。好歹她当了二十几年的家庭主妇,什么样大大小小的悲欢灾难都尝试过,若被这种小规模的灾难打倒了,自己哪能瞧得起自己?
先做自己做得到做得好的事情再说。
打开冰箱,发现冰箱若雪洞,什么也没有。
还真马上上街采买。
走到巷口,发现阿健和人争执,一定睛,还真倒抽一口气,反身就走。
那群女瘟神找到这里来了。大约阿健堵着,所以没找上门来。
“如果你把头发洗黑洗直……我作主让你报名……”
本来嘛!学生顶着一头红头发,只会惹来麻烦而已。
第二天,她从阿健的身边走过,走了将近五公尺,他才发出一声惨叫。
“还真!你的头发!”
还真因为昨天洗掉染发,药水弄得头皮有点疼,心情正不好,凶回去,“头发怎样?干你什么事情?”
还是走路去搭公车。啊……洗掉染料是正确的……没人再用那种侮辱人的眼光打量,也没有背转身或窃窃私语。
真好。
这让还真的心情好多了。阿健倒是慷慨激昂的骂了她一顿,说她居然把那么炫的头发弄成这样。
“你的头发,还是我的头发?”用力的顶回去,照样不甩他。
当晚她上门去报名,刻意把耳朵上的耳环都取下来,连裙子都改短了。
同样一个人,居然教练没认出她来,让她报了名不说,还亲切的给她时间表和道服。
倒是昨天撞到的那个男生认出她。
“唷,决心不错。居然真把头发染黑洗直了。”他半嘲笑着。看他的样子比阿健要大些,但是身高一样可怕。这种恐怖的高个子,却顶着清秀的娃娃脸,怎么看都没有威胁感。
但是他却轻轻松松的将另一个黑带摔出去,脸上还带着微笑。
重系白带的还真看傻了。这个没锻链过的身体,蹲了五分钟的马步就开始发抖,老天。
“我是你们的助理教练,我姓萧,萧卫青。台大经济系二年级,黑带一级。男生呢,就叫我萧教练,女生呢,”他刻意睇了还真一眼,“就叫我萧大哥吧。”
还真全身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上完了课,他从后面追过来,“邱还真。”
“有事吗?”还真离他远远的停下来。
“你的动作很扎实,以前练过吗?”他递了片口香糖,还真只想到EM2,毛骨悚然的摇摇头。
“我有机车,送你回家吧……”
“我也有。我马子干嘛要你送?”阿健真是阴魂不散。
两个人像公鸡似的互相怒视,还真以手加额。
“我有脚。谢谢。”还真小跑步的跑掉了。
一团混乱的十九岁啊!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她盯着数学课本发呆,没有一题算式她看得懂。
还真早就下定不哭的决心了,哭又没有用。
她将数学课本扫进抽屉里,登登登跑出去。整个晚上都耗在光华商场的旧课本摊子上。
从高三开始回溯起,一直看到国小六年级的课本,还觉得有点懂又有点不懂。
惊心。但是小五的数学她又觉得很熟了。
对了。三个小孩的功课,她都教到五年级以后,就送到补习班去上课了。所以小六以后的,她已经将近三十年没碰。
不用教他们功课的时候,我在忙什么?
还真怔怔的想了起来。
她在忙永远忙不完的家事,而她的丈夫跟小五以上的小孩一起研究模型和电脑,小五以下的,她的丈夫没兴趣。
小孩还小的时候,她什么都要管,丈夫只会瘫痪在沙发上,按遥控器。
“你自己想当菲佣……就会变成菲佣……”
如果我花时间跟他们研究功课?如果我花时间和他们相处?今天我的死亡对他们来说,意义会不会不一样?碗要每餐洗不可?家里非窗明几净不可?若是我把这些时间省下来,我跟我爱的孩子们,会不会有比较温暖的关系?
她的眼泪跌碎在书页上。
既然我能重来……我绝不犯相同的错误。还真倔强的咬紧嘴唇。
她搬了一堆数学课本。从小六到国三。小六和国一还好,差不多一个礼拜她弄懂了,但是国二怎样都不懂。
还真跑去国中补习班补习,顺便补英文。
一周两次道馆,英数补习,她的生活变得很忙碌,也没啥时间多想。
每天阿健看着她铁青着脸跑来跑去,紧张兮兮的抱着书,有点心疼又觉得光火,这笨蛋女人被捅了一刀以后,脑子都坏了!
“还真!你这孬种!被捅了一刀而已,看你吓成什么德行?怎么?念书?考大学?你别做梦了!赚钱第一啦!学历有屁用?”
原本急匆匆跑出去的还真,又同样的跑回来。
“你说谁孬种?真正的孬种是你这混蛋!就算是要当流氓赚大钱,也要张学历傍身。不要说得那么好听,学历有屁用?等你考上了,再来鄙夷人家的学历如何?没本事拿学历,就别鄙夷别人的努力。要混也混得有出息点!”
还真拂袖而去,又跑回来把阿健嘴里的烟夺下来,踩熄。
他愣在当场。
当月月考还真的数学和英文都及格。
整班哗然。老师根本不敢相信。连开书考都考不到十分的太妹,她被训导处抓去当堂考。
出来的成绩让训导主任黑了脸。
“我可以回家了吗?”还真只这么问,没有一丝不快的表情。
她小跑步的跑到道场,教练宣布,下周要升等,她每天早上起来都先打打拳,蹲蹲马步。
快乐?不快乐?她不会去想。但是每次累的时候,她不会忘记诅咒杨瑾当祷告辞。
这天,为了一题三角证明题,下课额外的跑去问老师。补习班的老师也很欢喜还真的向学,特别的把她教会,等弄懂了,两个人高兴的跑去吃宵夜。
等回到家里,时间刚过了十一点。
还真已经习惯家里没人的日子。每天到她睡了,少女还真的父亲还没回来;她早起上学去,才会听到主卧室传出父亲的鼾声。
所以,当她看见父亲满面通红,一身酒臭的坐在客厅,真的有点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