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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衣娘娘,宫里诸多规矩,钱嬷嬷可跟你讲解过《女官箴》了?」她和善的探问。

  雪荷摇了摇头,「那是什么?」

  李尚仪讶然,转向一旁的秀女,「将更衣娘娘的《女官箴》拿过来。」

  秀女们尴尬的互相望了望,声音很小的回答,「……更衣娘娘没有《女官箴》。」

  这么重要的《女官箴》居然没有?!钱嬷嬷在做些什么?!「钱嬷嬷是怎么教导更衣娘娘礼仪的?」

  秀女们一声也不敢吭。

  哼,早就听闻钱嬷嬷趋炎附势,没想到竟这般欺生!李尚仪好不容易平了气,才道:「到尚仪局去取本《女官箴》来。」

  叹了口气,她望向雪荷,「更衣娘娘,宫里不比其他地方,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可是会遭人非议的,若是让女御史参上一本,可是吃不消的。每日午后我来教您一个时辰的《女官箴》,其他时候……」她头了顿,「就待在滴翠轩这儿吧。你若想出门,便差人到尚仪局找我,由我带你出门。」

  虽然不怎么亲热,雪荷也知道这位李尚仪是个好人。

  见她要走,雪荷慌忙送她到滴翠轩外,忍不住轻唤,「尚仪!」眼中泪珠已经打著转儿。

  李尚仪回头看她。这冷淡无情的宫中,居然有人这般多情,不知道是因为她才进宫不久,还是心肠犹软。

  唉,这般旁徨如无依小鸟,反教人心酸。李尚仪柔声道:「更衣娘娘请安心,明日我会再来。屋里满满的都是东西,记得让秀女们一样样登记了,拣喜欢的布置起来,其他便一一收妥,皇上若来了,也才有个地方坐。」她又嘱咐秀女,「别欺主子初来乍到、面软心慈,便暗地里搞鬼。仔细点收每样东西,少了一样,我便同你们算!」

  秀女们害怕的点头称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铁面李尚仪,可和怯弱的更衣娘娘大不相同。

  「更衣娘娘,回屋里去吧。」她温柔的说,「这天冷,别净吹著冷风。」

  雪荷点头,却还是泪眼汪汪的看著她走远了,这才进了滴翠轩。

  说实在的,她还是有点怕这些秀女,虽然她们的态度不同於之前的轻蔑,可自己还是不怎么敢使唤她们。但是,李尚仪才来了一会儿,秀女们居然恭敬的问她该怎么收拾屋里。

  「先……先把物品登记起来?」她试探的说,立刻就有人把墨磨好,快快的登记整理。

  沉默了—会儿,李尚仪的话在她心里响起——

  「皇上若来了,也才有个地方坐……」

  是啊,她是这屋子的女主人,怎么可以怕这个怕那个的?皇上是这样万般地为自己设想,若连给皇上坐的地方都没有,她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把那幅水墨花草锦帐挂起来。」她紧握一下自己的手,「那幅墨绿桌巾换下,不,不是那块,是绣荷花的那块……」

  等布置好了,他……他一定也会高兴的吧?她……已经是他的妻了。

  她淡淡的笑著,洋溢著浅浅的幸福。

  第三章

  「该死,我根本是匹种马!」东霖璿将梅宫送来的书信撕成碎片,发怒的丢进篓子里。

  石中钰和段莫言无奈的对望一眼。深夜的御书房,只剩他们君臣三人挑灯夜战。

  十九守在门口,无语望明月。为了挡掉三宫们派来的使者,他敢打赌,松竹梅三宫肯定都扎了稻草人,日日夜夜扎针诅咒他。

  「启禀皇上。」段莫言撑著头,已经累得想讨饶了。「你小声点吧,让外面的内侍听到,又当什么新鲜事儿到处传去。奸歹你也自称『朕』好不好?万一让御史知道,我和阿钰又有听不完的君臣经了。」

  「内侍都在百丈外,你当他们顺风耳啊?」东霖璿说得气愤,「从起更就催我回宫,不到一刻钟就送一封信来,怎么?我就算是种马,好歹让我犁一犁国田成不成?我当这皇上比种马还没尊严!」气得将笔摔在墙上。

  石中钰敏捷的闪过那管笔,却没闪过喷洒而出的墨水,没好气的看著袍子上的点滴黑渍。「皇上,赔我衣服来!你跟我的宫服到底有什么仇?动不动就泼洒我一头一脸的墨!看我的衣服!你毁了我第十八件官袍了!」

  「哎呀,可怜的娘子……」段莫言心疼的帮她擦脸,「真是的,花容月貌都成了小花猫儿。来,为夫的帮你擦擦……」

  「你们这两个别在我面前耍恶心!」东霖璿气得大叫。

  「就等你这句话,多谢皇上恩典。」段莫言赶紧拉著石中钰一同磕头,「哎唷,都三更了,咱们赶紧回家歇息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你们给我回来!」东霖璿气得头顶几乎要冒烟了,「谁准你们走了?这叠奏摺没看完,谁也不许走!」

  石中钰苦著脸,翻开如山的奏摺,「皇上,到底有什么要紧事非得今天看完不可?你这三天是怎么啦?脾气特别大,特别热中国事?难道这些奏摺会长脚跑了吗?女人每个月有月事,我看你也差不多了。每次到了临幸松竹梅三宫的日子——」

  「拜托别提那三个女人行不行?」东霖璿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我是很想不提。」石中钰疲倦的撑著脸,有一下没一下的翻著奏摺,「但是我熬夜熬到快发疯了!我能不能抱回宰相府自己苦命去?」

  「不行。」东霖璿摊开奏摺。

  「娘子,别说了。」段莫言认了命,「皇上现在正在逃避去梅宫呢。只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也不过是希望能多捱一刻——唷,这是哪宫送来的?」小小的一个布包,泛著淡淡的香气。

  「扔了。」东霖璿连头部没抬。

  「扔了?荷更衣送来的……」说著,段莫言往篓子一扔。

  东霖璿跳起来一把捞过,「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呀?」段莫言哀叫,「你不是说今天除了梅宫的书信,其他嫔圮送来的东西一概不接吗?」

  东霖璿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打开布包,里头是个看得出极用心、但是针脚有些斜扭的锦绣荷包。四个脚都绣了蝙蝠,当中有著四不像的鹿和活像弥勒佛的寿星老儿,不过用色倒是挺粉嫩的。

  福禄寿?「看起来,她不太擅长针黹呀。」东霖璿哺念著。荷包里鼓鼓的,探指一掏,满满的都是细碎的桂花,不知她花了多少精神去找来的。

  「你一向不喜欢桂花,嫌香味不正道。」段莫言撑著头道。

  「现在我喜欢了,成不成?」东霖璿恶狠狠的怒视他一眼,又专注於手中的荷包,翻来覆去地赏玩著。「……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十九,传王公公过来,摆驾滴翠轩。」

  「嗳,皇上,这样不好吧?」石中钰出言提醒,「你今日该到梅妃那儿的。」

  东霖璿烦躁起来,「石宰相,你也管太多了吧,我高兴到哪儿就到哪儿,为什么要到讨厌的人那儿睡?」

  「那个讨厌的人是你亲自册封的。」石中钰面无表情地说。

  「石中钰!』东霖璿终於发怒了。

  「嗳嗳,娘子,你又不是皇上,只管回家跟我睡就是了,难道你还不知道皇上的苦处?这三个妃子本就是为了朝廷和谐而封的。谁想跟不甘不愿的人睡呢?」段莫言赶紧出来打圆场。

  「皇上,你也听听我劝。讨厌归讨厌,一个月也就熬这三天,眼看就快天亮,你又该早朝了,若真到荷更衣那儿,又能跟她相处几个时辰?目前咱们国力还弱著,可得罪不起这票外戚,说不得还得另外找时间弥补梅妃。倒不如现在牙一咬,眼一闭,到梅妃那儿睡一觉。你操劳国事,梅妃总不好用强,是不是?」

  这番话将东霖璿和石中钰逗笑了,方才僵凝的气氛消弭於无形。

  石中钰在丈夫臂膀上拍了一下,「你这张嘴唷,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拿来说笑!」

  「娘子,你若要对我用强,我是绝对不会反抗的。」段莫言涎著脸黏了上来,立刻挨了一记爆栗。

  「说话也要看看地方!年纪这般大了,一点自觉都没有!」

  看著他们夫妻调笑,东霖璿反而神伤起来。这会儿,他倒是有些羡慕这对患难夫妻。

  轻叹一口气,「莫言说得是。十九,将安眠酒拿过来。」

  「皇上!」石中钰皱紧了眉。

  「别拦著我。」他又叹气,「我这些天烦躁,可没心情听妃子唠叨。我就不信我人都睡死了,梅妃当真会对我用强。」

  望著他皱眉而去的背影,石中钰和段莫言也跟著叹气。桌上还有些散落的桂花,淡淡的飘著香。

  「喂,皇上以前有这么厌烦三宫吗?」石中钰开了口。

  段莫言头摇得像波浪鼓,「迎了花魁女进宫后,恨不得插翅飞去她那儿。」

  夫妻俩相视而笑,「哇,天天笑话我们腻死人,现在可也换人笑他了。把花魁女塞给他,还真是顶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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