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当然是怕死的,但是她更怕大哥对着自己遗体惨痛不已。
丽郭用罗扇半遮面,「……傻小妹。还说妳不爱燕无拘呢,现下说这什么话?不想爹爹奶奶伤心,就想个外人……唉,女大不中留。」
「妳管我呢,人家都要死了……」她哭了起来,「是啦,我爱他啦!但是他也只当我是小妹妹,就算……就算把我看光光了,也只是要『负责』!人家……人家不要负责啦!」越说越伤心,干脆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丽郭无奈的掩着耳朵,「我说神隐大人,妳声名在外,能不能别这样哭声震天?我这石头宅子不是万里长城,哭都被妳哭倒了。」
「神隐就不可以哭唷?谁规定的?」丽刚脸上犹挂着泪珠。
「好好好,妳哭,妳继续哭。真受不了,妳哭,鬼捕大人也对着我哭,我真是什么命唷……」
「大哥跟妳哭什么?」丽刚狐疑的望着她。
丽郭笑了笑,加油添醋的把无拘的话说了一遍,听得丽刚满脸通红。
丽刚细想想又发悲声,「……就算……就算大哥对我情深意重,我命也不长了,还是不知道的好……」
「也不是说完全没办法的。」丽郭自言自语,「只是这法子邪僻,若不是妳和燕无拘两情相悦,说什么也用不得。本来我想写信给爹爹,赶紧把妳嫁出去,或许还有救。就怕书信未至,妳有了万一……所以才难办。」
「……嫁不嫁跟治病有什么关系?」丽刚吓到了。
「这叫人家怎么说呢?人家也是闺女呀。」三姊用罗扇遮面,「总之,纯阴寒伤,用纯阳之体来破,或许有救。只能跟妳说到这儿了,再说下去……人家不好意思。」
「三姊,妳开玩笑的吧?!」丽刚叫了起来。
没多久,换无拘叫了起来--
「鬼医,妳该不会在说笑吧?!」
丽郭忸怩了一会儿,「……好歹人家也是姑娘家,若不是为了治『侄女』的伤,可好厚着脸皮跟男人说这种事情?」说着就泪光盈盈。
「可、可可是……」冷静自持的无拘慌了手脚,「但是丽刚……她不愿嫁我……」
「刚我跟丽刚说了她的病情,实在……不太乐观。」她又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遍丽刚的话,「若不是你们两情相悦,说什么这个药方我也开不出来。顶多跟林神医送信要他把丽刚嫁出去。鬼捕大人,你最知道丽刚的伤,她可禁得起耽搁?我药方开了,你考虑一下。时间……可是不多了。」
福了一福,丽郭离开无拘的房间,关上门让他好好烦恼。
夏风吹来无比清凉,她气定神闲的摇着罗扇。这伤不可治?笑话,她鬼医的手段就比神医差些而已。施以金针,佐以药饵,这寒伤再顽固也莫奈她何。
她延宕着不治好这些病人的伤,是为了误导寒伤主人,以为自己真的无计可施,这才真的能替以后的病人留条生路。
至于丽刚么……待她用金针打通任督二脉,这伤也算解了。
什么纯阳破纯阴,是的,是鬼话。不过看他们两个这样你也不说、我也不说,猜过来猜过去,她看得极烦。帮他们排过八字,明明是天生一对,不知道在死撑啥。
说不得,她这鬼医姊姊只好大发慈悲,治一治他们的「命」。
噗嗤的笑了出来,月光照在她娇秀的脸上,分外的温润美丽。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无拘呆呆的在房里思忖着,月上分外皎洁,像是丽刚娇俏的容颜。
鬼医用药匪夷所思,但是她一宅子都中了墨阳的寒伤,居然死亡率甚低,他与丽刚同行一个多月,很明白这伤势如何凶险。
信不信鬼医?他信的。就算她开的药方是多么的违背常理,在这种心焦的状况下,只要能保住丽刚的命,就算自己得化成灰让丽刚服下,他也是愿意的。
但是眼下这事儿……比死还难办。
莫说其它,他尚未跟丽刚成亲,总得禀报双方父母一声。但是书信往来旷日费时,丽刚可否撑到那时候……见鬼医欲言又止,他的心里像是火炉上熬煎似的。
衡量得失,宁可背上个轻薄的罪名,也得救她一救。
声名算得什么呢?保得住她平安才重要。
悄悄的探了丽刚的房间,见她面壁躺着。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呆呆站了一会儿,只是望着她。
或许明天吧?等天亮可以跟她好好谈谈,或许……或许再跟鬼医谈谈,是不是有其它的法子……
「大哥,你不睡来做什么?夜深了,你这段日子元气大伤,该好好的歇歇。」冷不防,丽刚开了口,他倒不好退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想起暖泉的对话。「男女授受不亲,礼与?」
丽刚也跟着沉默了半晌,「礼也。」
「嫂溺,则援之以手乎?」
丽刚泪凝于睫,「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沉默无声在他们之间流转着。
丽刚清清嗓子,压抑住哭声,「大哥,我不是你嫂子。」
「是呀……但是……妳是我心里唯一的那个人。除了妳,我谁也不要。」艰难的说了出来,突然觉得轻松。原来……他早就希望能够说出口了。
「……大哥,你哄我。」丽刚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只是希望看我病好。你太重义了,所以才愿意牺牲自己……我不要你『负责』。鬼医一定还有其它的办法……」
「我对妳并不是重义。若是旁的姑娘,送她到山镇,给她家人送信便了,我救不尽天下人。只是妳,只有妳……我盼望和妳多相聚一刻是一刻。游春初相逢就已难忘……这段日子……不,我并非义薄云天之人,我只是凡夫俗子,对妳是有私心的。」
无拘这些话比自己掏心出来的感受还深刻,她掌不住痛哭起来。「……这伤就算治好了……也是废人。我的右肩……连手都还没有感觉。这样的姑娘娶来能做什么?大哥你还是……」
「就算妳少了只眼睛,我还是觉得天底下的女人妳最美。其它的女人……多了个眼睛多碍眼。我娶的是整个的妳,又不是只娶妳的右手……」见她哭得全身打颤,心底万分不忍,一扳她的肩膀,发现她满面泪痕。
「妹子……妳若真的讨厌我,就直说。」一见她的眼泪,比什么都心疼,「若还有心上人,大哥也一定替妳成就良缘……」
丽刚扑进他怀里,死劲捶他,可怜伤后体孱,捶也捶不痛,「你不可以把我推给别人!你不可以不可以!你喜欢我的,喜欢我的!是你先说了……你别想摆脱我……呜……」
也就是说,丽刚心里,真有我?
他的心里充满了甜蜜而酸楚的滋味。他小小的丽刚呵……才十六岁,就要当他的小新娘了。
「我定不负妳。」从怀里珍重的拿出亡母给他的翡翠手镯,套在丽刚的手上,「待我禀报父亲和岳父大人,一定给妳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擦拭着她的泪痕,「别再哭了。妳哭得我心都要碎了,真是的……妳是暖泉做的吗?这么多眼泪……」
见她紧闭的眼睑不断的渗出温润的眼泪,拭着拭着,他怜爱的吻了她的泪……
她的脸颊,宛如温玉,细致而润泽,带着少女淡淡的香气。
彼此凝视中,他们忘了迫在眉梢的死神阴霾,忘了礼教的约束,也忘了无谓的矜持与羞涩。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一个浅浅的吻开始的。
浅吻变成了深吻,然后是渴望对方灵魂的啜饮。在这样桃李竞芬的初夏夜里,林风默默,月光撒满大地,也悄悄的从飘飞的帘幕吻过少女白皙的娇躯。
放下床帐,不让明月窥看,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呢喃着听不清楚的爱语,无拘心疼的抚摸丽刚瘦削的裸肩,在他的指尖下,原本冰冷的右肩渐渐温暖起来,玉似的肌肤染上了一层娇俏的粉红,渐渐蔓延。
是这样的柔弱,又这样的惹人怜爱。他一直小心翼翼,唯恐使力过甚,便让这脆弱的少女粉碎了。
然而,他的压抑在丽刚无意的娇呼中粉碎了。望着她痛楚中混合着欢愉的表情,他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男女之间的欢爱,是这个样子的。在极度痛楚中,混合着无比的渴望。像是狂风暴雨的情绪,摧残着她体弱的身体,心情却像是发高烧一样亢奋而激动。
闭上眼睛,她却无法压抑自己的呼叫。所有的感官都比平常敏锐千百万倍,当无拘将手放在自己胸上,粗鲁的怜爱着自己的蓓蕾时,她几乎哭了出来。
哭什么呢?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快乐,也分不清到底痛不痛苦。
像是无形的电流穿越了她的全身,她在脑海里看到灿烂到几乎会旋转的流星雨。是那样令人敬畏,又令人目眩恐惧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