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他比我强,也不愿意想成他已经把我放下了……自他心上。
回家以前,我去了北阳国中,独自晃荡。
晚上七点多。操场上还是有人在打球,我竟然希望这些人当中会有我日夜偷偷思念的那个人。可惜的是,没有。
爬上了一栋又一栋的教室,这是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在不太光亮的走廊日光灯下,我数着阶梯慢慢往上爬。然后我回到我国中最后一年最常趴着的二楼教室阳台边。
我趴了上去,这时候的我穿着绿色制服、背着第一女中的书包,头发长了,好朋友少了,心……也沧桑了,却依然还是好喜欢那个人。
那个在我脚底下一进一出的红色球鞋,现在在哪里?唤。他应该早就丢了那双鞋,而不知道换过几双光鲜亮丽的好鞋子。如同我再也不是当初的我。
低头看着黑暗的、空荡荡的郑明宏昔日走动路线,我落下了眼泪。
大家都离开了这里后,还是不断地上演着各种相聚,然后又离开。
我以为永远都会喜欢着我的好朋友不知道流落何方,因为她有更想喜欢的人跟孩子;我曾试着要喜欢的男生,最后我们还是只能互相道歉;而在我年轻的心里扎根极深的那个人,却是连“我会想你”都没有机会说了。我们都在这个乡镇生活,但是心的距离却是已经如光年计算般地遥远。
缓缓的,我的青春才走了一点点,流光消逝当中我却已经尝到太多离别,让我备感孤寂。
当眼泪以我想像中极慢的速度落地时,我默默地告别。
再见了,廖若姿。
再见了,阿吉。
再见了,那个小宝宝。
再见了,郑明宏。
再见了,我的……孤寂流年。
www.jjwxc.com www.jjwxc.com www.jjwxc.com
要命!我的天啊,竟然迟到了?我的全勤奖金啊!
我慌张地穿上高跟鞋,急忙冲出公寓。
“晓湘啊,早餐带去公司吃嘛!”妈妈在后头喊着。
“不了!不了!我已经迟到了!”我连头都没有回,急忙地开了车门就发动。
难得回家一次,就怪我太贪睡了,如果我会认床多好啊!那么我一定不会因为家里的床太好睡了就昏死过去,然后也睡掉我的全勤奖金。
今天才星期一我就迟到,老板大概会以为我不把一大早介绍新进同事的会议当一回事吧!早知道昨天晚上就直接回市区的住处,不要待在家里睡觉了。
大学毕业后,我就搬到市区住了,这并不是因为已经退伍的学长男友——小张所希望的,我只是单纯的想要独立。
当然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并不想跟他同居,因为那样太没有隐私性了。而且同居就等于是没有证书的婚姻,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为了这件事,我们不知道吵过多少次,终于在我上班两年后,也是我搬家的第十四月,小张学长不得其门而入的第九个晚上,分手了。
小张学长大我一届,是我大学时代的第三个男朋友,这样应该不算太多,而且他是我交往最久的男友,之所以会在一起,是因为有一天我到系级办公室拿报告时,看到电视新闻,是关于瓦斯自杀的新闻。
“钦?那是我国中同学……”是叶琼华,她的大头照看起来有点苍老,但是我知道,是她,况且名字都报出来了。
“真的?”在一旁准备硕士论文的小张学长抬起头看着我,“学妹,节哀。”
为什么他要叫我节哀?因为我的脸色显得哀戚吧。
我的确是感叹叶琼华的命运,她国中就放弃学业步入了婚姻,选择家庭,到最后以瓦斯自杀作为解脱的方式。那时候我跟廖若姿还说……
我哀戚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想起了廖若姿,不是因为叶琼华。
这么多年了,廖若姿真的都不跟我联络?每当我看见有关黑道厮杀的消息,都不免胆战心惊。如果阿吉还在混帮派,那么这种事情好像迟早都会发生在他身上,那么廖若姿要怎么办?
而她……真的可以都不见我?不想我?她说过她喜欢我的
我走出了系所办公室,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发红的眼睛。
“嘿!别这样。”小张学长跟了出来,给我一张面纸。
就因为这一张面纸,跟接下来的安慰与闲聊,我跟小张学长在一起三年多,直到他研究所毕业、退伍后。
大概是因为他觉得我们交往得够久了,会对我有进一步的要求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不管是哪一任男友要求,我都不曾答应过。
我必须承认,廖若姿的怀孕、中辍、消失,对我来说是太大的打击,而这些都是因为在结婚前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可悲的是,这几个男人一开始会假装可以体谅,并且听我说、当我的垃圾桶,时间一久,发现在结婚前竟然都只能跟我接吻,不免就光火了,到最后就会对我吼着:“你到底爱不爱我?”
“嗯,你这样对我大吼,一定要在结婚前把我拖上床,我就没办法爱你。”我很诚实地对他们每个人都这么说。
真可惜,我以为小张学长可以克服这一点。结果他也不能。
如果,他们其中有个人懂得尊重我,也许我会有爱上他的一天。会这么说是因为……
对,我从来就不曾再爱过谁了,自从我最后一次回到北阳国中的那个晚上后。
也许我也在那个时候对我的爱情说了再见,即使那时候我只有十七岁,却觉得好累、异常疲倦,与其这样用感情折磨自己,为什么不把这些神伤的时间拿来增加自己的附加价值?
我高中最后的一年半更加用功念书,像是要把廖若姿的份也念完似的发疯念书,终于是肿着一张脸跟肥胖身躯上台大了,上大学后,我开始让自己在智慧之外,添购了美丽。
我不是美女,但是我越来越信仰“勤劳的女人总会变成天鹅”的真理,并且在短短的半年内,消去因为联考造成的肥肉、改变了我的穿着习惯、学习化妆与游泳、交了一个理工科系的男朋友。
快乐吗?其实说不上快乐。不过大学生活的确很充实,也很刺激,除了学运跟三民主义研究还有绿色和平精神我不怎么感兴趣之外,其他的我都可以尝试一番。
但是少了廖若姿,就是做什么都不太对。
直到毕业后步入了社会,我还是试图寻找廖若姿的消息,想告诉她。廖爸爸跟廖妈妈老了好多,也好想你,也担心你的宝宝……你,到底在哪里?
却依然毫无音讯。
郑明宏也跟廖若姿一样,消失了。不同的是,我没有试图寻找过他、联络他。但是他的名字跟话语还是会偶尔出现。
郑温凯偶尔会打电话给我或是见面,谈谈彼此的生活,他跟林婷婷在我高中毕业前就分手了,因为“她太粘,想想还是你比较好,虽然很冷淡,但是至少不是鼻涕虫。”
“少跟大考生耍嘴皮子。你在大学里还怕找不到美女相伴吗?”我大笑,“你这样会害人家林婷婷考不上大学啦。”
“你会考上就好。”郑温凯突然清了清喉咙,“他要我传话给你,要你加油。”
“……”
“他说,他会去台大当你学弟。”
“他好吗?”
“很好。”郑温凯毫不迟疑地回答,“不过我还是看他很不顺眼。”
“你干嘛这么会记恨?”我吸吸鼻子。
“只要你还会为他哭,我就会一直记恨下去。”他笑的好大声。
而在我大二辛苦地查榜时,即使有很多同名同姓、足足有六个叫做“郑明宏”的人考上台大各系所,我还是知道我心里压着的那个郑明宏,失约了。
我也自大学起就常常幻想着,我可能会在公车上或是马路边偶遇郑明宏,所以只要出门就会把自己打扮好,我希望让他看到我美好的一面。
我变美丽了,你会惊艳吗?还是认不出来我是谁?这几年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想念我?你的身边换过了几个红粉知己?或是已经结婚了?
这些事情其实我都可以去问郑温凯,但是我不想这么做,我已经够在乎了,不想再让自己更在乎。
我该在乎的,是我还没有达到目标存款的银行帐户,还有我已经飞了的全勤奖金!
快速地开着我的小车在市区里钻着,一边抓着根本没有整理好的长发,一边骂着“我靠”会不会开车啊这家伙?”或是“Shit!超我车?”。
在台北市开车,真的是对人性及气质的大考验啊!
我常常想着,如果廖若姿也会开车,一定会骂的比我还凶狠,然后拉着我一起助长气焰。
我常常想着,如果让郑明宏看到的我,是现在这个没气质的样子,我想我会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我常常想着的,都是希望渺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