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香还想向他提出抗辩,却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
是的,如果妈妈过的是这种生活,即使是得了绝症,至少也能多拖一些时日吧!
但……妈妈绝对是心甘情愿的,而爸爸也绝对没有骗妈妈什么。
「久史少爷。」一旁有人恭敬地开了车门。
他下车,绅士地将手伸向车内。
流香朝著他大大的手一瞪,不领情地迳自跳下了车。
一下车,她发现竟有一、二十名仆人分站两旁,列队欢迎。这阵仗,又教她傻眼。
这就是有钱人,就是世家、名门、望族的排场,她从没见过,更别说亲身经验了。
「这位一定就是万里子小姐的千金了?」一名已经驼背的老仆趋前,细细地打量著流香。
「大熊爷爷是看著万里子姊姊长大的。」久史在一旁为她解释。
看著眼前这位老先生,流香羞涩而礼貌地一笑。「大熊爷爷。」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看著已经亭亭玉立的流香,大熊感慨不已,「一眨眼都已经十八年过去了。」
说著,他有点悲伤地红了眼眶。
「真是遗憾,不能见万里子小姐最後一面,她还那么年轻呐。」大熊抹去眼角泪水,有点激动地望著流香,「不过小小姐你能回来住真是太好了……」
「呃……」老人家如此盛意,教她有些为难。「我并没有要回来住。」
「咦?」他一怔,「那……」
「我是回来探望外公的。」
大熊猛一震,「老……老爷子?」说著,他狐疑地望著一旁的久史。
久史没多说什么,拉著还糊里糊涂、莫名其妙的流香就往屋内走。「进去吧!」
「久史少爷……」大熊跟在久史身後,低声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都别问。」
看著大熊的反应,再看看久史的神情,流香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她没有头绪,只觉得他拉著她的手好用力,她的手好疼。
她挣了一下,「放开我。」
久史微怔,这才惊觉他竟死命地抓著流香的手。
迎上她疑惑、不安的目光,他心头一震。
潜意识里,他是那么担心,甚至害怕流香自他眼前离去,就像当年的万里子一样。假如当年他也有一双如此强劲的大手,他会紧紧地抓著他的万里子姊姊,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去东京受苦。
「抱歉。」他松开手,露出了懊恼的表情。
流香觉得他好像有点紧张,像在担心著什么。奇怪,他居然也会有那样的表情?
相见以来,他一直给她一种冷血无情,什么事都在他掌握之中的强势感觉,但现在……他竟仿佛在恐惧著什么。
「我外公在哪里?」她望著他问。
虽然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非常新奇,但她并不打算待在这里,因为这里死气沉沉,大得像是全世界只剩下这么几个人,而且这里还有「他」。
她接受了她还有外公,接受了这儿的一切,唯独对他是她舅舅这件事,依旧觉得奇怪而迷惘。
「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我现在就要见他。」迎上他的眼睛,她坚持地说。
他凝睇著她,沉吟片刻。「跟我来。」说著,他向前大步走去。
流香犹豫了一下,随即快步地尾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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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前堂,经过一堆足以让她迷路的回廊,她跟著他来到了一问大房间一刚。
停下脚步,他拉开了门。「进去吧,你外公就在里面。」
流香有点迟疑地趋前一步,只见房间里有著一座非常豪华的佛龛,而一旁供奉著许多牌位,有些看起来还颇有年代;而靠墙的大柜子里则放著一个个焚香的器具,似乎也挺有价值及历史。
她一怔,「这是……」
「这是天泽家的祖先牌位,最左边的就是你外公,天泽京二老爷。」他说著的同时也拉上了门。
流香这会儿总算弄清楚了。
「你骗我?」难怪刚才那大熊爷爷的表情那么奇怪,而他也表现得很不寻常,原来这是个骗局,她外公早已经驾鹤归西了!
「我也不算骗你,身为天泽家的子孙,你是该回来看看老爷子。」他神态自若地说。
「他已经死了!」流香愤怒地指著牌位。
久史眉心一拧,神情冷肃地朝她高举的手臂一拍,「你哪里学来的规矩?」
「你!」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指著牌位,更不该在佛龛前大小声,但她就是忍不住,因为他骗了她。
她压低声音,气呼呼地瞪著他,「你这个大骗子,你说谎!」
「这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谁叫你天生叛逆,死都不肯回来。」
流香瞪大著眼睛,恶狠狠地望著他。
「你……」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字眼来骂他,毕竟他是她的舅舅——虽然她还是无法接受。
「我是为你好。」对於她的怒目相向,他一点都不介意。
「我不用你为我好。」她哼一声,「等我高中毕业,我就能自立更生。」
「高中毕业能做什么?」他挑挑眉心睇著她,有点瞧不起的味儿。
「那是我的事!」说著,她转身拉开门就往外面跑。
久史一个箭步趋前,攫住了她的手臂。
流香身子一个不稳,跌进了他怀里。而这一跌,她竟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她陡地一阵心慌。
「你……」他原本是想训她一顿的,但四目交接的那一瞬,一种奇怪、难以言喻的感觉却在他心里蠢动。
「你放开!」流香涨红脸,急於掩饰自己忐忑的心情。
他猛回神,「我不会让万里子姊姊的女儿孤苦无依地一个人生活!」
「谁孤苦无依?」她像只发狠的小野猫般,「我在东京有朋友、有同学,我才不是一个人!」
「你的朋友、同学能成为你的监护人?能提供你升学?栽培你成器?」
「我不必升学,我甚至现在就可以休学。」她语气不驯地大喊。
「休学?」他撇唇一笑,「然後做什么?打零工还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工作?」
「你管不著,也不关你的事!」其实她不是因为他的「看扁」而感到生气,她气的是……是他那种什么事都掌握在手中的自信及强势。
「你是天泽家的人,就关我的事!」
他极少这样吼人,就算再生气,他顶多也只是板著脸不说话,但这小妮子却惹毛了他。
他是为她好,希望她能在天泽家的照顾下受到良好的教育及养成,可她不只不领情,还一副像是被他逼著喝毒药的表情!
「什么天泽家的人?我姓西宫!」流香瞪著他,不断挑战著他的耐性及脾气。
「你……」他猛地攫住她的下巴。
她陡地一震,惊恐地望著他。
意识到自己的冲动粗暴,他脸上布满懊恼。「你是万里子姊姊的女儿,身上流著天泽家的血。」
觎见他眼底的懊恼及自责,流香稍稍软化了。
不管他说话多不中听,态度又是如何的高傲,不可否认的是……她母亲在他心里是有分量的。
即使离家十八年,这个当年应该还是个小萝卜头的舅舅,还是没忘了那个跟门生私奔的姊姊。
冲著这点,她就该对他有点……礼貌,并给予应有的尊敬。
「我……我不想离开东京。」她声线微微放软。
「东京有什么好?」他叫起浓眉。
她皱皱眉心,「东京有什么不好?」
「你……」他怒目一瞪,「别又跟我抬杠!」
「我才没有。」她鼓著脸颊,嘟嚷著:「是你凶巴巴的,我才……」
「我凶也是因为你太没大没小了。」他直视著她,「别忘了我是你的『久史舅舅』。」
这么年轻的舅舅,还真数她不习惯。
「我不管,反正我要回东京,因为我高中还有半学期没念。」她双手环抱胸前,摆出坚持的模样。
「这你不用担心。」他淡淡地说,「你的户籍已经迁进天泽家,而且学籍也转到角馆高中了。」
啥米?!流香怔愕地望著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是真的,你在东京的家也退租了。」
「你……」她既震惊又愤怒,「你怎么能那样做?!」
「因为我是你舅舅,是你的监护人。」他理直气壮地说。
「监你的大头鬼!」她不服气地大叫,「我就是不留下来!」说著,她旋身就要走。
他没追她,只是下疾不徐地在她背後吐出一句,「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从大门走出去。」
她一怔,猛地停下脚步。
「想限制我的行动?你黑社会啊?!」她转身回应他。
他一笑,「天泽流不是黑社会组织,不过天泽家跟东北的黑道是有那么一点交情。」他看向她,唇边挂著一抹坏坏的笑,「只要一通电话,就会有人把你押回来交还给我。」
流香顿时瞠目结舌。哇哩咧,他是说真的还是假的?她母亲的娘家是香具师世家,又跟东北的黑道「挂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