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已经走远了哩!正庆幸自个儿落得轻松,眼不见为净,想不到你竟还在这里,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你以为我爱等你吗?若不是先前已答允何太君这一路上要照顾你,我早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项晨也没好气的回她。
「不用你的假好心,想我何如倩好歹也在江湖上行走半年多,我难道还不能照顾自个儿吗?要你在这虚情假意、碍手碍眼做啥,你要走尽管先走,我不会告诉太君的。」
「男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已答允何太君,岂有背信之理。」
她眼含轻视的瞄瞄他:
「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丈夫,别在我面前充英雄当好汉了!不过,要是你不敢一个人上路,我是可以考虑让你跟。」
他被她的话气得牙痒痒的,几乎差点就忍不住要出手揍人,幸好他不断提醒自己,要有君子的风度,不要与她这种无知的女人一般见识,这才吞忍下想揍人的冲动。
奇怪,他原是不容易被人激怒的,为何这几日他生气的次数,加起来竟还超过以往呢?该死的,都是她,害他的修养越来越差了!
好男不与恶女斗,他决定不理会她的话,将她的话当是放屁。
他冷冷扫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迳自策马往前走。
何如倩接到他扫来的目光,这其中含有浓浓藐视的意味,她一气之下,立即跃上马背,纵马追他而去,她非要他说清楚,方才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连日来,项晨实在不知道她到底是精力过于旺盛,抑是正义感强过头了!
即令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她看不顺眼的,她便要插手一管。
人家夫妻吵架,她也要充和事佬,插手一管,经过她的一番穷搅和,结果,人家夫妻是和好了!炮口却一致指向她,非但对她没半点感激之意,还责怪她多管闲事,当然,她也不甘示弱回骂,最后,变成是她在与那对夫妇对骂。
这也就算了!连小孩吵架,她也要插手一管,她恶声恶气,一点也不温柔的朝两个孩童,语气不善的道:「说,你们为何要吵架,是谁先不对,老实招来,否则我两个都打。」
小孩见她如此恶形恶状,早已被她吓得嚎啕大哭,哪还回答得了她的话,但,小孩的哭声把他们的爹娘给引了出来,问清原由后,孩童的爹娘自是对她怒目相向。
而她却是不由分说指责他们:
「你们是怎么当人家爹娘的,放著孩子在外面吵架也不理不睬,难道你们没听过一句话吗?『养儿不教父之过,教子不严母之惰。』你们呀!实在是应该面壁思过,努力反省自个儿是如何身为人父、人母。」
自己的孩子被她吓哭,他们尚未责怪她,反要听她教训,这算哪门子道理,因此,自是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啦!
这些项晨都还能忍受,但是此时她竟然……竟然在教训一条狗?!
方才,他们路经此地,看见两条狗儿在打架互咬,其中黑色的狗儿比较硕大,而土黄色的狗儿较为弱小,因此,何如倩便料定,是那条黑色的狗儿无欺负那条土黄色的狗儿。
她拿出剑,硬是将两条打架的狗儿格开,狗儿被她一吓,自是夹著狗尾巴逃窜,但是,谁知她何大姑娘竟然迅速从包袱中拿出一条绳索,迅雷不及掩耳的拴住了那条夹著尾巴逃跑的黑色狗儿,也不知她哪来的蛮力,居然硬将那条黑色大狗,拖到她跟前。
她一手牢牢揪著绳子,一手持剑在狗儿头上敲了一下,狗儿被她一敲,哀叫一声,它的狗眼似也看得出,这个女人并不好惹,因此与地展开了一场拉力赛,想脱绳而逃,但,她似乎颇经验老到,手一收,便将狗儿揪得更近。
她摆出一副晚娘面孔,开始训斥那条可怜的狗儿:
「你乖乖给我站好,不许动来动去,否则别怪我给你一顿排头吃。」狗儿似乎真听得懂她的恐吓,果真站好不敢乱动。她满意的看狗儿一眼,又继续训斥:「你好大的狗胆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欺负瘦弱的狗儿,怎么?你以为你是地头老大,也想学人家逞勇斗狠,我警告你,下次若是再让我瞧见你欺负别的狗儿,我非剥了你一层皮不可,听到没有?咦!怎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不服气我的话?」她蓦地伸脚踹了黑狗一脚。
黑狗被她踹了一脚,不禁哀嚎几声,但何如倩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它,又道:
「瞧你那双狗眼猛瞪我,莫非是想咬我?」黑狗哀叫一声,表示它并无此意,她一副给它天大恩赐般的模样,道:「谅你也没那个狗胆敢咬我,好吧!倘若你真心悔改,以后不再仗势欺负别的狗儿,我是可以宽恕你的,这样吧!若你想悔改过往所做的一切,点个头我就知道了!咦!怎么?你不点头,莫非你不认为以往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对的吗?」
她又踹了它一脚,揍了它一拳,引得狗儿一阵哀嚎。
「说,你要不要改过?」
那条黑狗哀嚎几声,头不住往下点,何如倩才颇为满意看著它: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狗儿可教也!」
她替狗儿解开拴在它狗脖子上的绳索,那条黑狗立即逃命也似的狂奔而去。
项晨在一旁看呆了!天呀!这是什么样的情形?她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连狗儿都如此怕她!
他实在很难想像,将来那个不幸娶了她的男子,会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容得下这样的妻子,人家说「河东狮吼」已经很可怕了!他觉得她比河东狮吼更令人可怖。
他不禁很庆幸何太君的开明,让他逃过了一劫,否则,他若是真娶了她,他可以确信,他活不过三天便会英年早逝。
当然,除了这几桩事件,何如倩还发挥她自谢济弱扶强的侠义作风,管了许多她认为不合理之事。
与她相处多日,项晨越发胆战心惊,他怕……他们还未到项家堡,便已被人围杀,身首异处了!非他胆小怕事,而是以何如倩好管闲事的性子,总能无是生非、徒惹风波。
他真怀疑,以她这样的性子,又是一介女流,武功又实在不怎么样,竟然能在江湖上行走半年,至今仍平安无事毫发未损,这不啻是一项奇迹!
他当然不知道,何家大小姐自幼便福大命大,遇事皆能逢凶化吉,运气好得不得了!
凤阳县热闹的市集,人群熙来攘往、络绎不绝,但,奇怪的是,在人群中居然不见任何一名女子,不管是老妇、少女,或稚童,整条热闹的街道上,清一色全是男人。
吹月楼坐落于热闹的街道上,它是凤阳县规模最大的一家青楼。
花遣云在她的房中点燃了一盅袅袅的檀香,伴著檀香抚弄著琴弦。
她沉醉于自己喜爱的曲子中,一曲又一曲的弹奏著。
这几日她过得极为清幽惬意,她可以不必为了任何人而抚琴,只为自己而抚琴,或许她应该感谢那名采花贼吧!
若非他将凤阳县弄得人心惶惶,她也无法偷得这几日清幽的日子。
嬷嬷为了担心采花贼向她下手,特地为她请来了几名武师,无分昼夜的保护她,因为那名采花贼已然公开放话,下一个他要下手的对象便是她--花遣云,凤阳县的花魁。
嬷嬷顾虑到她的安全,因此特意让她这几日不用接客,待采花贼事件平息后,再恢复接客。这倒不是嬷嬷有良心,而是她乃是吹月楼的摇钱树,至今仍是个清倌儿,倘若她落人采花贼手中,被采花贼玷污了清白,那她就不再值什么了!
她一曲奏毕,轻啜了一口茶。
「小姐这曲儿弹得真好,恍如人间仙乐!」香儿在她身旁已伺候她三年了,花遣云一直视她如自己亲妹子一般。
「香儿,你就是这张小嘴儿会说话,直哄到人心窝里去。」花遣云淡然一笑。
「小姐,香儿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没听过还有谁的琴能弹得比小姐更好的了!」
「天下之大,琴弹得比我更好的人比比皆是,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这点琴法,实难登大雅之堂。」幼年习琴时,怎么也没想到,日后竟成为她赖以为生的技艺。
「小姐,这是你太谦虚了!不然为何那些名流公子,听完小姐的琴音,皆赞不绝口呢!」
她望著香儿清秀稚嫩的脸庞,「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顿了片刻,「你还小,不会懂的。」
「小姐,这几日你气色极好,似乎很开心。」她十二岁就来伺候她了,是个机灵伶俐的丫头,深懂出门看天色,进门观脸色的个中三昧,且又伺候她三年,对她的脾性早巳摸清,因此从花遣云的脸色,即能知她此刻心情的好坏。
不用去应酬敷衍那些仕绅公子,不用佯装笑脸,她自然再开心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