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的,他放下了枕头,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呼吸急促、紧张,脸色也骤然的苍白、凝肃,他低哑着声、皱着眉,暗骂自己,“可恶!”这个女孩那么信任自己,把自己当成最好的朋友,反观自己却如此卑劣的心存非分之想,砚伦感觉自己连禽兽都不如啊!
他懊恼着,然而仍无法抑止自己不去想她,想她清柔的微笑、善解人意的体贴、温馨的关怀,他觉得她给了他全新的生活及世界。
他愣愣的呆站着,双手紧紧的握拳,看着桌上照片,他喃喃自语,“我不会伤害你的,心芸,永远不会……”
“奇怪,我们家伶牙俐齿的女孩跑去哪了?”麦宇凡停了停,关切的说道:“打从进门到现在,总是安安静静的,是有什么心事?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在一旁的琼姨也不管气氛如何,插了一脚接着道:“有人现在不讲话,等会儿就要刮台风了!我可不认为有人喜欢当木头或者花瓶之类……”
心芸抬起头瞪了琼姨一眼,她不想浪费太多的口水在这个人身上。
“好了,少讲两句吧。”麦宇凡适时阻止自己老婆口无遮拦的言词。
琼姨被自己老公数落,心里可不是滋味,她也老大不高兴的白了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一眼。她搞不懂,今天又不是什么六十大寿,麦宇凡干什么要心芸回来,只要看到心芸,那莫名其妙的火气竟不自觉的上升。
也许这该归于她下嫁麦宇凡的那次婚礼说起,正当她缓缓踏上红毯迎向麦宇凡时,竟一个不小心绊了一脚,还差点整个人趴在地上。这等糗事,可是爱面子的她至今无法忘怀的事。
而在红毯里摆了数颗石头的恶作剧,可是出自心芸的巧思,事后,心芸看着她一拐一拐走路的窘态,当着她的面哈哈狂笑且拍手叫好,还口出恶言,“给你一个小小的警告,抢了别人心爱的东西害得别人家庭破碎,你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有朝一日,我也希望你尝尝这种苦果。”
为了这句话,苦苦缠绕着她十年了,而当年恶作剧的女孩,如今也亭亭玉立。她花了十年的光景陪着麦宇凡将事业愈做愈出色,她真的很怕他将他们的事业拱手让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而心芸凭什么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别人辛苦打下的基业,她不甘心,也绝不允许。
“爸,你今天要我回来,不知是什么事情?我和朋友有约,所以不能待太久。”
麦宇凡听过这样的藉口,早已不下百次了,但他知道心芸一刻也不想多停留,为的就是赶紧离开这个家。他不想拆穿,但是今天却有些不一样,他可以嗅出恋爱的气息。
“那小子做得不错,两个部门的经理对他很是夸奖,这么一位不可多得的年轻人,现在已不多见了。”麦宇凡可以从心芸微笑的脸上,看到百花盛开的春天。“你可要好好的把握哦!”
心芸点点头,心中一颗大石头总算放下了,有了父亲的首肯,她可以大大方方的谈一场恋爱!
在一旁听着的琼姨可不是普通的人物,她对于心芸的朋友——范砚伦可是不敢掉以轻心,她心想着,如果心芸有了范砚伦的帮忙,那心芸可是会将业务推广的淋漓尽致,那么对日后自己想将这家公司占为己有的想法,要实现必定困难重重……
“今天要你来,而且你琼姨也在家,我要宣布一件事,如果你们有任何意见可以提出来,大家讨论研商。毕竟这是家务事,不好在公司张扬,况且公司还没有个人知道心芸就是我麦宇凡的女儿呢!”麦宇凡很是意外心芸的保密功夫,如今一年多了,公司同仁居然没发觉。
“现在我要宣布豪景公司将于下个月起,由心芸担任公司的董事长,而美琼则是豪顺公司的负责人,至于我呢,则是隐退幕后,担任顾问。对于这样的安排,你们有什么意见?”
心芸不听则已,一听之下无法置信,以父亲这般年龄离退休还早得很,怎么好端端的想要退居幕后,这似乎不像父亲平时的作风。照以前,父亲和琼姨都是事业心极强的人,不可能轻言放弃或退出,但今天的这般对话,仿佛父亲像是在安排什么似的,让她有种不祥的预兆。
“我反对,心芸在业务上的经验只不过才半年,如果以半年经验就将整个公司交给她,我不放心也不赞成!”琼姨出言反对。
“美琼,你看看这些资料。”麦宇凡将公司一些无法搞定的案子交给妻子过目,而后再将心芸重新挽回顾客的合约书及企画案拿给她过目。
“年纪轻不代表幼稚,反应的快慢是与生俱来,我们心芸很有生意头脑,能在短短的半年内,赢得数家大公司的信赖,这不仅让我引以为做,更让我不得不认同‘初生之犊不畏虎’这句话了。因此,我很放心将公司交予她!”麦宇凡极为赞赏自己女儿,毕竟年纪轻轻有这等能耐,可是不简单呢!
琼姨看着数件几乎宣告失败的案子居然能反败为胜,证明心芸是有其过人的头脑,然而要她看着这家公司平白让给心芸,心中就有气,说什么也不答应。
“宇凡,豪景公司能在商界闯出字号,一半也是我的功劳,你可曾问过我的感受,我曾如此辛苦的硬撑是为了什么,你可曾知道?我不要别人平白而轻松的得到我付出的代价。”琼姨歇斯底里的狂吼,她知道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工作狂,这两家公司的一切事务该由她来处理,而这个麦心芸应该是听命于她的部属,而非坐享其成的在位者。
心芸原本没有冀望能接掌豪景公司,只是听着琼姨满心委屈的大叫,心里竟有个声音在心底响起:我们辛苦建立的家,居然让一个女人给毁了!
同样的狂叫、同样的不甘心,但是所不同的是,家庭破灭的痛是椎心刺骨,让人想寻死;而事业的转移,可以用另一个事业弥补或再创奇迹,两种伤是截然不同的。
“无论如何我也要争取我应得的。”心芸暗自下了决定,同时也达到报复的快感。脑筋一闪,“报复”两个字犹如鬼魅般在她的心头一颤,仿佛家是做了亏心事似的。
想到母亲即将过世的那一幕,竟悄悄的爬上她的记忆,她仿佛再次听见母亲苦口婆心的对她说:“心存善念吧!眼前吃点亏,并不一定是真吃亏,原谅别人的无心,自己过得坦然才是重要的。”
母亲的转变——由恨生爱,由报复改为包容、宽恕,这种出人意料的慈悲,是心芸所不解的,自从母亲接触宗教以后简直是判若两人。想到此,心芸有种无力感,争与不争,似乎变得不重要了。
“美琼,你别忘了一件事,八、九年前梅雪曾经卖了一栋房子帮我们渡过难关,你应该不会忘记才对。”麦宇凡感念前妻的宽大。
“那栋房子,原先还不是你出钱买的,她将它卖掉是理所当然,有什么好感谢的。”琼姨嗤之以鼻,不以为然的样子,看了更教人为之气结。
“如果角色互调,你会为了一个无情汉而变卖家产吗?”
“什么!你到现在仍对她念念不忘,你把我摆在哪了?我哪点不如她,你倒是说说看呀!论功劳我也沾得到边,论苦劳我也吃了不少,你还要我怎样,你才肯全心全意只想到我一个人呢?”琼姨泼妇叫骂似的吼叫,引起心芸内心的不屑。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和一个已过世的人吃醋,有必要吗?”
琼姨低头不语,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忘掉与人争夺一个男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那段处心积虑的痛苦,麦宇凡是无法体会的。虽然梅雪已死,但是麦宇凡总喜欢凝视着心芸,心里却想着梅雪,这点就教美琼受不了。所以,对于她们母女,美琼怎可能笑脸迎人,她恨不得这两个人能立即消失在地球上。
“豪景公司目前所面对的困境是竞争对手多,大家为了抢生意,不择手段的杀价,造成产品品质恶劣及价格上的低廉。所以才想让新一代的年轻人动动脑,让公司注入一股新的气象,看看能否再创佳绩。”麦宇凡看了看妻子,又继续道:“如果我们仍照着以前的模式走,是注定要失败的。看了心芸改良的设计图以及专案解说,我相信心芸会成功的。”
琼姨不语,她知道她的任何争辩反驳,是无法改变他决定的事。而她也不管麦宇凡作了什么决定,总之在她心里已有个计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林美琼想要的东西,绝不允许别人与她分享,包括她的事业在内。
心芸找了谈话中的空档,藉口说是要迟到了,才见父亲缓缓的点头应允让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