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公司面临的是什么危机呢?”
“公司的客户全都给李经理出卖了。”
“那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只要有心还是可以再站起来的。”心芸鼓励琼姨,希望她不要被击倒。
“我也曾想过,可是一些重要干部全部给东升挖角了。”
啊!这种感受,怎么如此熟悉,这仿佛是曾经琼姨用在她身上的伎俩。如今,怎么琼姨也会遭遇同她一样的命运。那阵子的痛苦,心芸永生难忘,在她如此年轻的记忆里,已看清商场上的尔虞我诈。
“望着公司财务赤字,豪景公司真的要断送在我的手里……”琼姨抖着身子,那瘦弱的身躯已取代她曾经不可一世的骄傲。
“别急嘛!琼姨,也许还有解决之道。”心芸脑筋转了转。
“我不想想了,突然觉得有些累了,现在唯一解决的办法是——解散公司。我将豪顺所有的资金挪用至豪景公司的遣散费以及厂商货款,再偿还豪景公司向银行借贷的钱。唉!我真的太粗心了,自己人不相信却去信任外人,到头来竟让跟了公司八、九年的狗给反咬主人一口。”
琼姨懒懒的瘫在椅上,她自己毕生的努力换得的却是别人从她这里得到不劳而获的收获,感到非常气馁。
以前的她,也是不愿心芸得到她辛苦代价的享受,非得整得心芸自动退让不可。而今,她的命运里也遭受现世报。当初她如何处心积虑的弄走心芸,今天的她,也同样的被别人耍得想要放弃事业。
纵使有千百个不愿,终究抵不住命运的捉弄,如何严谨的守成,也会遭人眼红而占为己有。
琼姨不得不佩服李经理的诡谲,他可以看透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得到她的信任,他能屈能伸的耐力,使得她现在想来,不禁寒心,而人性的可怕,真的比死去的鬼魂还要令人提心吊胆。
她憔悴不堪的说:“我也打算将豪顺一并结束,我真的累了,没有宇凡在身边,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以前的林美琼是意气风发,今天的我——历尽沧桑,没有什么是真实可靠的。”
琼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想起从前。“当初和宇凡相识,是被他的风流倜傥所吸引,他的个性以及工作理念与我是那么契合。我告诉自己,他是我寻寻觅觅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我有想占为己有念头的男人。当初得知他已婚,我竟然可以忍受不要名份,而只要他的人,因而让他自由来去……”
琼姨的眼神飘得好远好远,远得让心芸好担心,她怕琼姨和她一样,为了一个“爱”字,她们可以傻得折磨自己,将爱之绳缠绕着自己几乎窒息!
“等到一政出生后,我变了,我变得无法忍受‘地下夫人’的头衔,凭我林美琼人财两全,怎可能无法赢得这场三角游戏。于是我想尽办法,在公司财务上让宇凡依赖我,如此再逼迫他,非得离婚不可……”
“我爱他,足以生命相许,这也是我们女人的悲里,你的母亲何偿不也是如此呢?”琼姨拿出手帕,擦拭眼角无数的泪珠。
琼姨有一个家教甚严的家庭,为了心芸的父亲,她毅然决然的离开养她、育她多年的家。曾经心芸也听母亲说过琼姨为了父亲而经历的心酸故事。但是心芸当初与琼姨是誓不两立,哪有时间去感受她的苦、她的哀?
“宇凡走了,那份痛不欲生的情感就好像刚才的你,那种激动、愤怒的情绪远超过哀伤,我恨他为什么抛下我,为什么不看着一政长大,为什么……”琼姨掩着脸,没有哭泣声,没有歇斯底里的狂叫。她静静的想着,让眼角的泪也静静的滑落……
心芸不愿破坏这份平静,她知道她们都需要冷静,一切的事情究竟是如何开始,又如何结束的,她们需要时间去思考。
“下个月豪顺及豪景将结束一切,在无任何负债下得赶紧抽身。”突然,琼姨像是抛弃了一个极重的包袱般的,叹了一口长气。
“琼姨,你会不会觉得不舍?难道真的没有其他解决办法吗,至少可以留下豪顺。
“当我决定结束一切时,便表示我克服了不舍。如果要留下豪顺,那么只有一个办法……”琼姨欲言又止。
“什么办法?”心芸关切的问道。
“这个办法就在于你!”琼姨深深的注视着心芸,她没有把握心芸是否会答应。
“我?”心芸十分惊讶。
“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接受豪顺,也期盼它能东山再起。”
心芸惊吓得直摇手,她觉得自己的历练不够,况且她的兴趣并不是在商业。
从以前——应该追溯到她小时候吧!她对画画着迷,常常可以因而废寝忘食,然而对学校的教科书却没有那种浓厚的兴趣,因而临时抱佛脚考上私立高职美工科。
在读美工科的那段日子里,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她像海绵般不断的吸收知识,她发觉有太多太多的东西等着她去学习探索。那阵子校内、校外的比赛,绝少不了她,当时家里墙上的奖状更是贴得密密麻麻的。
“琼姨,我想——我可能会让你失望。”心芸搓着手不安的道。
“也罢,我都不想再碰触了,何况是你,我不怪你的。”琼姨握着心芸的手,贴心的说。
其实心芸自己接触过商界,再看看琼姨的遭遇,她发觉没有必要委屈自己,将自己弄得忙碌不堪。如果这又不是自己兴趣使然的话,没有必要执着守着它。
“那以后,你有何打算呢?”心芸担心琼姨没事做后,更会钻牛角尖。
“有个朋友邀我一起到医院当义工,我正在考虑。”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哦!”心芸很高兴琼姨会考虑这种有意义的事,毕竟以往的琼姨是个只想到自己的人,曾几何时会去关心别人?
然而对于往后琼姨他们的生活费,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学费和一切开销,如何是好呢?心芸担忧着。“琼姨,我可以问你有关家里的经济状况吗?”心芸嗫嚅的问着。
“我还留一部分的家产,每个月靠着收房租过活,应该不成问题的。事实上,我也想过不为金钱烦恼的日子,过着让心灵踏实一点的生活。”
“所以,你搬过来与我们同住,不会造成我的负担,而且我还欢迎有你作伴呢!不然像现在,有心事没人可诉,还真是悲衰!”
“咦!琼姨你在消遣我吗?”心芸故意哇哇大叫。
“彼此,彼此!”琼姨笑笑的看向她。心想,为什么以前大家不能好好的相处?这种感觉是多么的温馨。
心芸也沉溺在这种柔和的气氛里,禁不住盯着琼姨道:“琼姨,你变了好多哦!”
“是吗?”琼姨想着,人往往失去后,才知道把握,她希望她与心芸之间,从现在开始至往后的日子里,没有任何遗憾。“这一切都得感谢你的父亲,以及公司一夜之间的变化,让我能渐渐醒悟。我想弥补我对你的亏欠,你认为我还来得及吗?
“琼姨……”心芸心里一阵抽痛,这份关心来得正是时候,在她最无助、最旁徨的时刻。
她哭着拥抱琼姨,将内心里最复杂的情感一一发泄,她告诉自己,一旦决定离开这个住了二十几年的家,那么她会努力的忘掉范砚伦这个人!她要和琼姨一样,重新面对她的人生,不管未来如何,她也要好好珍惜她与琼姨之间似亲情又似友情的关系。
搭上律师安排的飞机班次,感受到飞机在跑道上绕了一圈后,引擎声随着机身渐高而有些减弱。砚伦那紊乱烦躁的心情,也随着飞机的升空而稍微平静了些。
他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景物,内心绞痛不已。他闭上眼,可以清晰的看见心芸忧心如焚的表情,等她发现他的不告而别,她会哭上好几天。
他留下字条,是因为他担心她的庸人自扰,告诉她期限,是希望她了解他会再回来。他不是一个负心汉,他是那般刻骨铭心的想念她。他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会是怎么样?几天的分别竟是如此难捱。
她已影响他所有的思想、情绪,甚至他们彼此已很有默契的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该保持缄默,什么时候该关心对方。
不论他在外发生什么事,或是讲的任何笑话,她都可以如数家珍的背出来。她不仅是他的朋友、他的知己,更是他的一切。
他再次疲惫的阖上眼,想着净是她的温柔、她的固执、她的善良、她的纯真、她的热情以及她那多情的眼。
他知道他将有两年的时间——一段对他而言的漫漫岁月,他只能靠着对她的思念而活,就犹如他曾在狱中依赖她的信件一样。
他有太多的事要做,他无法预测他是否能在短期内将事情处理好。当时听到父亲病危的消息,是从王律师那儿知道的。在这之前,他只知道自己有一位富有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