莂儿忍住想笑的街动,因为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生涩于低声下气着急的大男人,实在有趣,看的出来他不曾如此低声下气过,这大概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了。但是她还是不打算回话,甚至搭理他。
她觉得双方不再有谈话的必要,他是不是坏人不干她的事,而且他令她有些慌乱不安,尤其在经过方才那一幕后。她仔细打量过他,他身上的力量令她产生惧意,头一次她会害怕,她怕掌握不住的事,她有预感他偏偏就是一个她最掌握不住的人,恐怕天底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掌握他或阻止他,如果他想的话。
她冷淡的说:
“你是不是坏人,那都不关我的事。”她一边说话边退后一步,企图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让自己不会觉得这么有压迫感。
他气恼的发现她的躲避,他一个大步,轻易的挡住她的退路,怒意明显的在她眼中浮起。他轻轻的、隐忍的说:
“姑娘,我都已经告诉你我是谁了,以及我为什么在这里,大家能在荒山偶遇,想来也是有缘,姑娘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敢问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她还是一惯冷然的表情,连声音都是毫无表情的回话。
“不必,大家萍水相逢,却未必是有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开!”
“姑娘,深夜在这深山之中,妳不怕遇上坏人?”他故意找来话题,就是希望她的理会。
“我这不就遇上了吗?”他愚蠢的问题,真的让她忍不住轻笑的回话。“这个笨蛋”她在心中大骂他。
李聿白呆呆的看着她颊边迅速隐去的微笑,对她这种忽怒忽喜的反复情绪,有些迷惑。他诚恳的解释着:
“姑娘,我不是坏人,只是一个迷了路的人,请相信我对妳并无恶意。对不起,我吓到妳了;可是我不是坏人,当然我的外表挺像的,但是我真的不是。”有史以来头一次,他如此慌乱、如此隐忍的向人说“对不起”三个字。
“可否请姑娘指点我,何处有可休息的地方,让我借宿一宿。”深呼吸、忍住气,他尽量心平气和的问话。
他生平头一次明白,什么叫“忍让”,他自嘲的想:今夜真是让他尝遍了,多项他生平头一次遇到的事,偏偏这一切情绪的挫败都是来自眼前这个小女人。
她还是冷冷的望着他,并不答话,他心焦的等待着她的回话。
“你……”她本想说出口的拒绝,就在一抬头,全都消失在他深沉坦白的目光中。她发现自己一向刻意维持的冷漠面具,在他身上完全失去功能,她实在无法硬起心肠拒绝他,而她一向自豪的冷静,却在两人相互对看的一眼中失却;她颓然的挣扎着,希望能义正辞严的拒绝他,但是说出口的话,却仅剩下关怀的低语:“你受伤了?”
她看见他的手上有着一道大伤口,正包着一条原本可能是白色,现在却分不清颜色的布条,现在布条上正透着血迹;还有脖子上的伤口,虽不深却慢慢的渗出血来,那个伤是她的杰作她很清楚。
突然的,李聿白双脚一软、眼前一黑,他勉强的挣扎、努力的支撑着,他可不想昏倒,尤其在她眼前,那太没面子了。而且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他用力的调匀呼吸忍住突起的昏沉,用手上的剑当成拐杖拄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尽力不使自己倒下去。
在他身形一晃时,莂儿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他,就是怕他会昏倒。她看得出来他伤得不轻,而且他的呼吸紊乱平浅,如果不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也必定是有其它的病症,对一个重病的人,莂儿实在无法坐视不理的独自离去,放任他在深山乱逛。
让他借宿一宿吧!她挣扎着一会让她这样犹豫的,是她自己的真实感受,自从遇见他,她实在无法忽略待在他身边,自己紊乱的心跳和无法冷静的心情,他深深的牵动自己的情绪,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是件陌生也危险的事。
他大口的吸气声,唤回她的注意力,他的体型让她明白如果要救他,一定要让他保持清醒,自己走回屋子里,否则以她的力气铁定扶不起他。她还是维持冷淡的问:“你受了内伤吗?”
“不是,我大概受了一点风寒,头有些昏沉。”
还来不及细想,她已经关心的伸出手去扶他,在她细腻小手关心的扶上他粗壮的臂膀时,他震了一下,她也难掩心中的激荡,脸上的神色是娇媚羞怯的。
他抬起头深深的望着她,她不自然的解释着:
“你受伤了需要休息,我带你去可以休息的地方。”
他感激的看着她,在月色下她握着他手臂的小手,雪白又晶莹,他冲动的想握住她的小手,希望能感受她柔滑的肌肤。但是想归想,他如今还生着病呢!对她的援助关心,他心中一喜,还是忍不住情绪的说:
“多谢姑娘肯施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她吃惊于自己的心软,但更令她吃惊的是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居然是自己不曾发觉的温柔。
“你还好吧?我扶不动你,所以你一定要保持清醒;休息地方并不远、撑一下吧。”
一股幽香轻轻浅浅的刺激着他的嗅觉,他有一瞬间的澎湃迷乱和一丝无措。为了扶着他,她柔软纤细的身子,紧紧的倚着他,这教他如何能克制得住?他故意踉跄了一下,借机将身体更加贴近她,享受着女性的柔软和温婉。
“别睡着,说说话!”她提醒他。
虽然他真的很想睡,她的提醒让他勉强的接受,也给他机会让他正好借机打探身旁这谜一样的女人,希望他能自她嘴中得知关于她所有的事。
“姑娘,请问芳名?如何称呼?”
她扶助他,忍住心中翻起的阵阵涟漪,他的手臂充满力道与结实的肌肉,在她扶上他时就可以感觉到,她还是一惯不带表情无所谓的回答:
“沈莂儿。”
昏沉的感觉不停的袭来,他有些步履蹒跚,他刻意打趣的问她:
“妳相信我不是坏人了?带我回家,你不怕我是坏人,会袭击妳喔?”
“那么深夜中出现我这一个奇怪的女人,饶不怕我是狐仙或月魅精怪?”她利落的回答。
他真是欣赏她敏捷的回答,丝毫不落下风。想起从小到大,从来不敢有人用这种不敬、反驳的语气对他说话。他吃惊了,女人的温和恭顺,在她身上一点也没有,但是他真的欣赏她、受她吸引。他这才明白,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她们的谈话有多么无聊了,没有人会喜欢跟应声虫说话的,他打趣的回答:
“妳都不怕我是坏人了,我又为什么要怕妳呢?更何况世界上不会有妳这般美丽的狐仙或鬼魅的;如果是真的、我也甘心,还有妳有体温,证明妳不是妖怪。”说完,他故意用力的握握她的小手,但却没有想象中的细腻。她常做家事或工作劳动,他可以肯定。接下来,他吃惊察觉到自己举动,天呀!他在调戏女人。
对他大胆的举动,她倏然红了脸,白玉般的脸色瞬间敷上一层玫瑰般的嫣红,娇滴滴的教人垂涎欲滴,让人几乎想不顾一切的一亲芳泽。她的困窘,令她几乎想收回手、丢下他不管了,但是她毕竟还是忍不下心。但是她也不会轻饶他,她恶意的说:
“救你是因为你生病了,就像路边有一只受伤的狗,只要我开心,我一样会救牠。”
“什么!你拿狗来比喻我?”他不可置信的大叫。他是王爷,居然被人比喻成狗,如果让父王听见他自豪的儿子,被一个小女人如此糟蹋,只怕他会气得昏倒。
她将他搀扶至一间小木屋,屋中摆设简单、纯朴无华。他几乎一碰上床,就昏昏欲睡,想到他终于可以不用再露宿荒郊,又可以很快的找到下山的路,真是太棒了!他一放松心情,疲倦立即涌上,使他昏沉的入睡。
莂儿细细的凝视着正睡在她床上的男人,“李子白”她轻轻的念着,心里竟然涌起一股甜蜜,这番认知让她羞红了脸。她困惑自己的感觉,才刚见面,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呢!更何况他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何苦为不相干的人乱了心神。他的体温很高,不得已,她只好在屋外随意的找了一些药草熬成药,在他迷迷糊糊中硬逼他喝下。
现在他喝过药,睡得正昏沉,她坐在床沿细细的看顾他,一遍又一遍的替他换上冷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替他退去高温。看见他脸上布满尘土,她有一丝的心疼,自然的她拧干毛巾,仔仔细细的替他擦拭脸上的灰尘,沿着宽阔的额头、眉、眼、鼻、唇,细心的擦着……。
她失神专心的凝望他,虽然他的脸上有着不整齐的胡碴,但是他相貌端正、浓眉大眼、剑眉人云,看来豪迈不羁,最令她害怕的是,他浑身上下充满着一股霸气,好像全天底下的人都该听他的,他看起来就是那种惯于下命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