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逃避的不想去看破损的状况,她紧闭着眼哀号着:“哇!我……我的银子……”
她气呼呼的握紧小拳头,牙关咬得死紧,她扭身背对大厅,大吼着:
“段——正——纲——你给我滚出来……”
随着玉玲珑这阵怒吼出现的,可不是只有段正纲一个人,还连带一大把被撞破屋瓦的轰然声给吵醒的一干人。那群人三三两两的围成圈站着,没人敢进入玉玲珑的风暴半径内。来的人老少都有,虽然都是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过精光潜藏,看来这“玲珑阁”内住的人,个个武功都不差。
在一片静寂中……
“去啦!珑儿在找你呢……”玉老大一脸看好戏笑容的,把方才挟在身边的段正纲解了穴,一把推出去,送到玉玲珑面前,他抱胸而立预备看一场好戏。段正纲一脸鸟气,无处宣泄的气闷表情。
他真是够倒楣了!这个月他轮到跟大师父住,早在二师父那一番狂吼时,他已经想要出面阻止了,偏偏大师父二话不说的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的被挟在腋下带上树梢,大师父还一脸顽童表情的在他耳边说:
“咱们来瞧瞧你二师父和小师父耍把戏。”
他们两人动手,他在树上看得一清二楚,而大师父他老人家,居然就和他蹲在树上,一边批评、一边指点他武功。
“老二这招好……徒弟看见没?”
他老人家看得兴高采烈,而他是身不由己的替自己哀悼。
按照惯例,这下子他们果然又推他来挡玉玲珑的怒火。唉!这年头连救命恩人都要好好的挑,省得像他一样羊入虎口,受了一肚子气没处发。
玉玲珑像颗小火球一般的扫到段正纲的眼前,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激动的指着他的鼻子开始数落:
“段正纲你这个背信忘义的小人,当年是我好心才救你一命,这几年我不曾亏待过你吧?”激动,让玉玲珑的嗓音更尖锐了。
“我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我救你,一不要你钱、二不要你命,不奢望你涌泉以报,不要求你下辈子做牛做马来偿还,我还不够慈悲心吗?而你做了什么?”
段正纲憋着气,努力管住自己的嘴巴。对!到目前为止,玉玲珑说的都没错,当年他被人砍得奄奄一息,若不是玉玲珑他早就没命了。
忍耐、再忍耐,古有名训:“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又有人说:“好男不与女斗。”
对!就是这一句,他堂堂的一个大男人,不屑跟小女人一般见识。
玉玲珑停下话,瞪了段正纲阴霾的脸色一眼,吞口口水、换口气,她再深吸一口气,继续下回合的数落。
她手指一指,指上他站得直挺挺、僵硬的胸膛,用以壮声势的吼:
“你不用想那些鬼话?什么‘好男不与女斗’?笑话!今天是你不对,你没遵守我的托付。”
她一口就截穿段正纲的想法,不是她厉害,而是她这个师兄脑筋跟石头一般硬,那几个想法,她不用想也猜得到,毫无新意嘛!
“我只不过要你帮我盯牢我四个爹,让他们收敛一点他们的拳脚,这样你都做不到?算什么大侠客?算什么英雄好汉?”“小人!”她大吼的挤上前逼近段正纲,闪着阴森白牙,再吼一句:
“小人!不可信赖。”
“你够了没?”一个压迫沉抑的嗓音传来,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
是泥人也有三分性,他段正纲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给一个小女人如此辱骂也够委屈了,更别提他是……
段正纲是个浓眉大眼的硕壮男人,一向是沉默严肃的。但是那只是他习惯于把脾气给硬压抑下来,那就像是一座潜伏的活火山一般,表面无碍,但是一旦火山爆发,那威力可就是劲爆千里的狂烈了。
一旁的几个长辈,这可有点看不下去了,尤其是闯祸的那两个罪魁祸首。
这两个孩子的脾气一般硬,碰上了简直是:王见王——死棋!他们可不希望弄得两败俱伤。殷老二放低身段的说:
“女儿,你别再怪正纲了,都是你小爹不好,明明打不过我还硬是要和我动手。”这个家伙擅长踢皮球、推卸责任。
“什么?!珑儿,你听我说,这一切都要怪你二爹大老粗一个。”楚老四急急的想辩白。
“别吵了。爹爹们,你们知不知道屋瓦一片要多少银子?还有,这是你们这两个月来,第四次撞破屋顶了……”玉玲珑伸出她小巧的四只指头比着。
“这还不包括,我爹一次试掌连柱子都弄断了一半……”玉玲珑开始点名。她眼光一扫,玉老大惭愧的垂低下头。
“还有三爹撞坏的窗户……”现场一干人,人人羡慕的想:祁老三睡死了不在现场,教他逃过一劫,真好命。
“还有陈叔练他的劫心掌,打破了花瓶瓷器……”
“葛伯伯试他的凡天剑,弄烂了桌椅……这些都要银子的。”玉玲珑缓了气,仍是余怒不减的说:
“咱们‘玲珑阁’在外地人看来,是个做生意的商家。在这方圆百里内,好说也是个大地主,总要有个像样的地方好招待来客吧?我一个人拼了命的攒钱,你们是拼了命的破坏。你……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这一细数,火气也跟着数上来了。
她这一大家子的人,随便两个人的年纪加起来也过百岁。偏偏这堆长辈唯一的嗜好就是练武功和破坏,她也不想这样小气地数落和计较,可是他们越来越过分。这“玲珑阁”身处层层山岭中,到处有的是空地可练功,偏偏他们专爱捡住屋试武功。
“我……我不想理会你们了。随你们喜爱看是要住在破房,还是残瓦边,我不理了……”
玉玲珑一扭身,身形轻盈的拔高飞纵,很快的冲出院子边的围墙,没入黑夜中。留下一干人傻愣愣的杵着,许久……
“怎么办?珑儿宝贝这次真的生气了。”不知道是谁先小心的开口,指出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怎么办嘛!”人人面面相视,却苦无意见。
慢慢的,所有的人一致将目光移到脸色跟夜色差不多黑的段正纲身上……
“别找我当说客。”段正纲觉得有一条绳子慢慢的束紧了他的脖子。他讨厌女人,尤其是牙尖嘴利、会讨人情的女人。
“哈!折腾了一夜,我累了我去睡了。”玉老大率先就想离开。
“大哥,那珑儿……”所有的人看着他。
“就交给正纲去处理了,他们同是年轻人好说话嘛!”他轻松的挡掉重担。
“师父……我……”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没听过吗?念书都念到屁股里去了。”玉老大神气的扭身离开。
“大哥果然高见,高见!”一大票人敬佩的尾随玉老大的身后,陆续各自进屋去,留下一脸无语问苍天的段正纲。
第二章
玲珑阁大庄的某一角落、某一间房舍里……
房间里倚窗的桌角边,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檀香炉,清幽的檀香正袅袅化作白烟而飘上,让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香气。
玉玲珑左手托腮、右手执笔,明媚的大眼威吓的瞪着正趴在桌上的男人,就看见他正一脸惺忪、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他猛力的挣扎想保持头脑清晰。
“三爹你快点想,当年你还救过谁?还有谁曾欠你一份情的?”玉玲珑逼问着。
“不要问了啦?”祈老三痛苦的捧着头,眼睛渴望的看向床铺。
“不准睡!今天你非得想出来不可。您老人家走了一辈子的江湖,说没施恩给人家、没救过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快点想啦。”
玉玲珑换上一脸温柔的笑容,劝哄的说:
“今天只要想三件就好了,想出来你就可以去睡个过瘾了,对不对?”
祈老三是个清瘦斯文的中年人,五十来岁的年龄,看来却似三十岁的壮年。他最大的嗜好是睡觉,但是今天轮到他报告当年的丰功伟业,所以一大早就被玉玲珑硬是拖出被窝。
而玉玲珑对这一大家子的人,一向无法真正生起气来,所以弄破的屋顶,天一亮她还是要人先修整好,至于该做的例行公事她也不会忘了,一如现在的逼问。
祈老三企图想端出一点做长辈的尊严,苦口婆心的说:
“珑儿,咱们侠义中人是施恩不望报的。”
“对,我赞成三爹的话。但是救人也要跑路费呀,更何况我又不一定会去收这笔人情帐,会去要求对方报答,我只是以备万一嘛。”她利落的接下话。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学武之人应做之事。”他企图再一次挣扎。
“可是对方还是欠咱们一笔人情,这也是事实。”她截断借口,继续威逼着:
“说吧!爹,你不是最爱行侠仗义了?”
在这一刻里,他深深的希望:这辈子他祈老三不曾去走什么江湖,不曾当什么大侠,那么起码他现在就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想他跑了大半辈子的江湖,救人无数,当年人称铁笔侠少,可是要他一一想出来:他这些年救过谁?那还真是大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