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加索从手心抬起脸来,问她:“你不是希望我变得更好吗?”
小蝉捧着他落泪的一张脸,说:“我只求你不要虐待女人,但没求你做圣人。”她笑起来,“男人没有点点坏,女人不爱。”
她替他抹走眼泪,这个脆弱的毕加索乖乖的一如孩子。
他仍然扁着嘴。“我不知道……”
与毕加索一起的日子,总是一天如四季,喜怒哀乐从不缺,每一天都是各种情绪的混杂,上一秒才开开心心;下一秒就愤怒暴戾;而接下来的另一秒,又忧郁情深……
没有女人能预知会发生什么事,只知道,望着这个男人,总是欲罢不能。
小蝉不忍心毕加索沉溺在哀愁中,她所爱的这个男人不会是这样的。她心痛到不得了,脑袋急速打转思考该如何走下一步。最后,她决定吻他的唇,借此抚慰他。当两唇紧贴良久,肉欲又再燃起,他俩满有默契地相视一会后,随即又再让身体擦出激情。这两副身体有种不可言喻的合拍,小蝉不止一次怀疑,如果可以久留这时空,说不定会百子千孙。
小蝉后来累极入睡,临近天亮之前她醒来,看到毕加索站在画布前作画,画布上是一颗心,鲜红、血脉交缠、不平衡不规则,没有被浪漫化,但也没有被真实化,完完全全是毕加索风格的一颗心。
小蝉没有惊动他,她只是躺在床上凝视他的背影。当毕加索作画的时候,那个世界就变得纯净无瑕,无人再理会他有多乖戾野蛮,亦不会有人计较他的冷酷无情,当毕加索作画,他表达的是单纯的伟大和力量,挥动画笔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一件由神派来凡间的完美工具。
他常说她是他的心,超越了容貌躯壳,一颗心比任何事物更高尚。想到自己在这个男人心目中的重要性,小蝉就不知不觉落泪,没来错他身边,真好。
有多少女人如此好福气,有幸成为自己所仰慕的男人的一颗心?
眼泪一串一串流泻而下,小蝉掩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她要仔细地把这个男人的形神照入心坎中。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街上的人声开始繁嚣。画作完成了,毕加索放下画笔,转过身来,就看到睡房中那个蹲在床上凝视他的女人,于是,他朝她一笑,而这笑容,是世上最温柔的。
小蝉的心悠悠荡漾,幸福的感觉渗入了全身的血脉,当那柔和的暖意汇聚到脸孔和脑袋之后,哭泣的冲动又侵袭了。在毕加索温柔的微笑中,她感动落泪。
毕加索带着这种温柔朝她走近,她感受着这强力的磁场,心忽然就慌起来,她不知道究竟害怕些什么,他愈走得近,她就意退缩。当毕加索伸出手来拥抱她时,她就崩溃了,眼泪如缺堤般流泻,她埋在爱情中嚎哭。
这是他俩相聚的最后一天,而在他的臂膀之内全都是爱情。她一直的哭,哭得凄然轰烈,不由自主地,反复吐露出的话是这一句:“我不配……我不配……”
不知怎地连毕加索都心痛起来,他把她抱得很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他咬紧牙关,强忍看悲恸。
抱着抱着,小蝉哭得倦了,毕加索也有点困,于是就双双入睡。你说,这种恋人日子不是极美好吗?活得像两头小动物,要爱就爱,要睡就睡,想骂便骂一场,要和好时,又只需要送给对方一个吻……所有的行动都来自一种原始性,转变急速眼花撩乱,然而又用情最真。
第十七章
醒来后己过了中午,他俩决定不往外走,Mystery的人随时会到来通知小蝉离开。
他们吃了一点东西,没说什么话,两人的心情都沉重郁闷。
小蝉捧着毕加索为她绘画的那颗心来看,然后她提议毕加索为她画人像画,毕加索示意她脱下衣服,于是小蝉乖乖依从,她光着身体侧卧沙发上。
以往毕加索偶然也会为小蝉画人像画,有的穿衣服,也有不穿衣服的。而在这临离别前的最后一次,毕加索却显得兴趣索然,他画两笔就发一阵子脾气,掷下画笔又撕掉画布,暴躁而不耐烦。
小蝉转换了姿势,用披肩遮掩身体。毕加索忽然说:“真是男人的耻辱!”
小蝉定神望向毕加索,看到他一脸不屑。
她知道,又来了……
小蝉问:“你说什么?”
毕加索望着她,似笑非笑地说:“喜欢过一名不及格的女人,掉尽了男人的面!”
毕加索坐下来燃起烟,吐出烟圈,样子冰冷邪气。
小蝉闷声不响穿回衣服,她知道这个男人又在故意撩是斗非。
毕加索以夹着香烟的手指指着她说:“这样子的身材怎能见人?饥民一样,毫无女性美!”
小蝉坐在沙发上把衬衣的钮扣扣起,然后抬起眼来看他。她不甘示弱:“你放心,今天之后你不用再对着这样一副身材。只是,他日你怀念起来时,别哭得似个没娘亲的婴儿!”
毕加索立刻脸色一沉,他咬着烟,转身从杂物中寻找出一叠画作,他把小蝉的裸体画一张张抽起,恶形恶相地在她跟前撕碎。那手势利落,好像真的绝不留恋。“毫无价值!垃圾!”
小蝉抱住自己的手臂,无法自在。她叫自己冷静,别中这个男人的圈套。然后,她决定站起来,走进厨房倒出一杯水喝下去,继而她就想到要对他说的话。她走到他面前,这样告诉他:“我快要走了,我知道你忍受不了。但你放心,我会一生爱慕你,你永远不会失去我对你的爱。”
毕加索没有望向她,他垂下眼,而撕破画作的动作亦停止。
小蝉温柔地说下去:“你知道我爱你,而你,爱上过我也并不羞耻。”
毕加索僵住了表情,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而忽然,从楼下传来怪叫的声音:“呜呜——呜呜——三楼住了个怪模怪样的东方女人——”
毕加索立刻跑到窗台上向下张望,继而,他转身直奔大门,急步跑到楼下去。
小蝉从窗台俯望,看见三名法国小男孩。她径自笑了笑,太明白会发生什么事。她也沿楼梯往下走,走到楼宇之外后,她就看见毕加索捉住其中一名小童使劲地挥拳毒打,而其余两名小童已溜得远远。
小蝉拉开里加索,喝止他:“够了!”
毕加索发狂一样,掐着小童的脖子不放。
小蝉拍打毕加索的脸,迫使他放手。“你是不是想被人抓入狱!”
目露凶光的毕加索这才把小童放开,小童哭着跑掉,小蝉则半拉半扯地把毕加索推回楼上去。她说:“我知你紧张我……我是知道的。”
毕加索的表情怪异起来,他由愤怒转为悲恸。“我不许别人欺侮你……”
小蝉把他扶进居所内,她说:“那你也不要欺侮我嘛!”
连环发泄过后,毕加索虚脱了,他无力地倒到沙发上。
小蝉抱着他说:“你最会用愤怒掩饰伤感。有什么理由因为舍不得我而要发我脾气?”
毕加索神情痛苦地埋在小蝉的怀里,欲哭无泪。“你不要走……”他凄然地说。
小蝉轻抚他的一头浓发,尝试安慰他。“迟些你就会与费尔蓝德谈一场轰烈的恋爱,她会是你一生中恋爱的开始。”
毕加索却说:“不,你才是我一生中恋爱的开始……”
内心不禁凄然。小蝉吻着他的发顶,她红了鼻子,想哭又不敢哭。
毕加索说:“对不起……”
小蝉望向怀中的他,他变成了一个忏悔的孩子。她说:“算了吧,我明白你。”
反反复复,令人无法捉摸,就是这个男人的特征。
毕加索叹了一口气,他歉意地说:“我答应你我会真的变好,让有日我们在一个神秘的时空相遇时,你会爱我更多。”
小蝉微笑,她说:“其实,我也是个笨女人,管你是好是坏,我也己经爱上了。我就如同其他女人,爱你爱得心甘情愿。”
毕加索听见后,精神就抖擞起来,他眨了眨眼,然后说:“你别说,我真觉得自己了不起,女人都为我生为我死!”
小蝉推开他,让他跌倒在沙发的另一端。“讨厌!”她瞪了他一眼。
毕加索继续缠住她赖皮。“不不不,你信我,我会改。”
小蝉不让他缠。“到时候改好了我又看不到!”
“我改我改我改!”毕加索捉住她不放。“改改改,我们再来一次……”
“住手!呀——”小蝉尖声大笑,阻止毕加索的手在她身上游动。
“啪啪——”是拍门声。
二人望向大门的位置,表情一同挂下来。
Mystery的人要来了。
“啪啪啪——”
小蝉垂下眼不肯前去把门打开。毕加索则皱起眉凝神望着大门口。
“啪啪啪啪啪——”
小蝉这样想,如果不前去把门打开,装作不在家,会不会就能回避这次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