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今晚夜探国舅府只是一时好奇,也许她时常这样冒险寻找刺激,但长此以往容易出事,还是不要纵容她错将危险当有趣。
幻月微微一惊,“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夜枭摇摇头,“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从你的言行举止可看出,你必然出身豪门世族,当你个人的行为关系着整个家族的荣辱时,便不能任性地拿整个家族的命运来冒险,即使是出自于善意。”
“正是……”幻月还要再争辩,夜枭却打断她的话。
“我和你不同。我只有一个人,万一被抓了,也只是牺牲我一个,不会有亲友被我连累到,但你有大票的亲友,你不能不顾虑到他们的安危,以后还是少出门探险了。”
“我……”幻月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心口感到莫名的疼痛,“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出来冒险了!她想起了自个儿的麻烦尚未解决,也许以后要见面真的难了。“我想……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吧!”她酸涩地说。
夜枭深深地望着她,“我先送你出去吧!”
夜枭托起她的腰跃过了高墙,登上邻近的屋檐,她以为夜枭该放开她,赶她离开了,但他却仍圈紧她的腰,足尖一点,带着她高高的飞腾了起来,夜枭这一跃跃得极高,高得令幻月以为,他们就要飞上了广寒宫去拜访嫦娥仙子。
最后,是蓝黑色的夜幕接纳了他们,呼呼的风声自耳边吹过,灿烂的星星仿佛就在她伸手可得的地方,他们有如御风而行的仙人,翱翔在星光灿烂的夜空中。
幻月沉默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知道这样的机会将不会再有了,即使能够再见到夜枭,他也不会再带着她一起飞翔了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枭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默默地放下她,她柔软的发丝仍眷恋地缠绕着他的指尖,他松开手指,看着她柔软水亮的黑发一丝丝地从他的指缝中滑落。
“你……能自己回去吧!”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嗯。”
她看看四周,认出了方向,这儿离她家不远。
“那……告辞了!希望……” 他顿了顿,“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即使还有缘,也不该再以这种方式见面。
“嗯,我……知道了。” 她低着头,声音中有着不舍的哽咽。
幻月——
夜枭在心中温柔地低喃着她的名,手指恋恋不舍地拂过她柔软的发丝,他渴望着亲吻她的发,却还是强自压抑了下来。
是他该走的时候了!
她低着头,静静地聆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的声音,感觉到心里似乎有某种东西也跟着离开了。
这个她连容貌都不清楚的男人却已经在她的心里烙下深深的影像,这辈子大概再也难以褪去了。
以后还能有机会再见面吗?还是他们缘分仅止于此?
她抬头凝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淡淡的月光照亮了光洁的屋瓦,一栋栋豪府巨宅的阴影沉重地笼罩着大街,她收拾起酸涩的情绪,施展轻功奔向另一方。
她知道再见面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但心底却还存着些微的希望——
希望能够再见到他!
第二章
远处响起了三更天的锣声,她猛地一惊,回过神来,“哎呀!不好!这会儿回去得晚了,铁定要被骂了。”
她加快了步伐,没多久便看见了那道熟悉的高墙,她足一点,身如飞燕般地飞射进那华丽的府第内,无声无息地落在草地上,随即往内苑的方向跑去。
她边跑边扯下蒙面的黑布,心中暗自祈祷,希望没有被发现她偷溜出去的事情,然而一回到熟悉的院落,却看见房内应该熄灭的油灯还亮着,纸窗上错错落落地映着两道黑影,不禁喊了声。
惨了!是爹娘!
他们是来训斥她深夜外出的吗?步伐微微一顿,她不禁迟疑着是否该先躲起来。
“纤纤!还不快进来!”
没办法了。
她硬着头皮推开房门,“爹!娘!”
她便是沈府的千金——沈纤纤,是那个传说中体弱多病、命带不祥的女子,然而真实的沈纤纤却是个身怀绝技的清丽少女。
“又偷跑出去了!你……唉!”
沈昊宇又是心疼又是烦恼地看着他这惟一的女儿,他虽然用财富与权势为妻女打造一个自由不受侵扰的世界,却因为南方吃人的礼教,让江湖出身的妻子只能隐姓埋名地保锁在沈家大宅内。
妻子厌恶南方世族的繁文褥节,他也只能用体弱多病的托辞来替她回绝世族夫人的邀宴,也是为了让女儿也能够活得自在快乐,他也以同样的方法来保护女儿,岂料,女儿竟因此爱上扮演双面人的角色游戏,甚至于制造她不祥的传言来逼退世族子弟的联姻,却是让他始料未及。
“别再骂她了。”沈夫人纪若莹略微硬咽地说道:“她……能待在我们身边的时候已经不多了。”
“爹?娘?”沈纤纤讶然莫名地看着双亲,“为何这样说……啊!”是潘继光的事儿!
那一声明了的惊呼引得沈昊宇又蹙起了眉头,“你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父亲锐利的逼视下,她只得吐实,“我看到他草拟的奏书了。”
“什么?”沈昊宇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今夜是上哪儿了?”
“我……是……”沈纤纤低下头,“是……潘继光的国舅府!”
“你……”沈昊宇又是一怒,但在此当头却也不忍心再多加苛责,“算了,潘继光曾经多次上门提亲都被我回绝了,他家中妻妾成群固然是回绝的理由,但他品行不佳才是我拒绝的原因,只是如今他既然休离了发妻,又准备请皇上降旨赐婚,如此一来,再要拒绝是不能了,因此只有尽快将你送走。”
“你们要我走?”沈纤纤讶然道:“为什么?我可以……
纪若莹瞪了她一眼,警告道:“不许你私下对付他!”
夫妇俩都知道沈纤纤易容改装溜到府外去溜达的事,还常常出手教训欺压良民的恶霸,不过只要没闹出太大的事儿,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城里还有个恶名昭彰的夜枭,任何乱子只要往他身上一推就成了,况且沈纤纤又是以病弱闻名,任谁也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来。
沈昊宇严肃地说道:“别以为装神弄鬼就能够吓退所有上门求亲的人,这些年若非那些个江湖友人暗中相助,你以为能有那么顺利吗?再说潘继光的护卫全是由朝中调来的禁卫军,可不比其他的世族,你今夜能全身而退是运气好,但只要一次失手,你就再也难以逃脱了。”
沈纤纤吓了一跳,她是有意私下去找潘继光的麻烦,没想到父母亲竟已经猜到她的意图了。
纪若莹严肃地说道:“以前我由着你乱来,但国舅府非比寻常,那不是你能应付得了。”
“但我这样一走,潘继光到时找不到人岂能罢休?万一连累了你们……”
“你不走,难道要嫁给潘继光吗?与其眼睁睁看着你被赐婚给那杂碎,不如全家跟他拼了!”纪若莹越说越气,似乎恨不得立即拿把刀杀入国舅府。
“莹儿,”
沈昊宇一手按住爱妻的肩膀,要她冷静,妻子嫁给他之后虽不再涉足江湖之事,但有时仍难脱江湖人的作风。
“宇哥!”纪若莹硬咽了一声,投入他的怀里,“为什么要让我们的女儿遇上这样的事?为什么沈家的财富地位会让她成为众人觊觎的目标呢?”
纪若莹不舍地望着女儿,出色动人的外貌,再加上江南第一大世族的背景,自然吸引了不少名门世族上门求亲。
沈氏夫妇不求女儿能够嫁入富贵之家,只希望能够找到爱她、疼她、尊重她并懂得欣赏她的人,但南齐皇帝的骄淫奢靡带起这股豪靡的风气,放眼望去,南齐大多是一些仗着家中财势便目中无人的浪荡子,她怎么舍得将这么娇俏可爱的女娃儿许给那些不事生产的纨绔子弟?
一方面基是舍不得,另一方面的原因,却是沈纤纤那娇柔纤弱、我见犹怜的模样仅止于外表。
由于他们夫妇俩并不愿意为了迎合世俗的观念而压抑儿女们的天性,然而太过开明的结果,却让沈纤纤养成了活泼到古灵精怪的个性,而寻常姑娘家应有的温柔婉约在沈纤纤的身上却见不着半分,这又让他们伤透了脑筋。
沈纤纤自己也明白,过于惊世骇俗的行为只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她也只有装病、装弱来拒绝豪门贵妇的邀宴,免得一不小心便露出马脚,再者也可少了许多意图攀亲带故的麻烦。
因此从没有人知道弱不禁风的沈家小姐,早在父母的调教指点之下练出一身少见的好功夫。
然而,日渐热络的求亲人潮也令沈纤纤头痛不已、这些人可不是装病就能够打发得了,为了吓阻这些人,她假扮成一名游方和尚,顺口胡诌了些江湖术士常用的术语,说是沈纤纤的命格奇清,不适合许予婚配,若是留在沈府必能为沈家带来好运,若是许配他人,不但会为夫家带来灭门之祸,本人也会在短期之内香消玉殒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