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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初瑕手下自有一票伶俐的侍女,早就在外头等着接人。当裙儿小小的身子飞出来时,马上训练有素地上前接住,然后不顾裙儿大声呼救,把她往西厢房架去。

   

  呼救声愈来愈小,终至不闻,柳初瑕精致美丽的小脸因而漾起满意的笑容。

   

  “很有趣的小女孩。”她侧着螓首,露出粉嫩白皙的玉颈。

   

  她年方十九,明明不比裙儿大多少,但语中似已历尽沧桑;而年轻的她的确已百战风云,和单纯鲜活的裙儿是两个世界的女子。

   

  韩锐盟无意闲话家常。“这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他接到飞鸽传书,说皇上已经遣人设下圈套,诱使上回盗密函的人再度下手。

   

  换句话说,之前答应让他先出手调查的承诺,现今全成了废话。

   

  “我以为我还有十五天的时间。”十五天后,如果他的调查没有结果,其他人才可插手,这是皇上大舅与他的约定。

   

  “恐怕是我那爹爹等不及了。”柳初瑕微微一笑,像寻常女子提起自家父亲般地轻松自然。其实她口中的爹爹啊,可是坐龙椅的呢。

   

  “他这么没耐性?”

   

  “你也知道,遗失的密函里藏了重大秘密,不早点解决,他心不安哪。”

   

  “什么秘密这么重要?”非得跟他毁约背信不可?

   

  自从他自告奋勇接手这件事后,皇上大舅就三令五申,绝对不可偷看密函里的内容,哪怕是蜡封已拆,也绝不可逾矩。

   

  遍遍的叮咛,让人本来不好奇也变得心头痒痒了。

   

  “大概是他老人家有便秘的毛病,怕被世人发现,有损天威国格吧。”她呵呵轻笑,语气亦真亦假,凤眼儿里有戏谚也有认真。

   

  韩锐盟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或许从前他会笑语两句,但这件事牵扯到了裙儿,处理手法就慎重许多;因为裙儿,那个小小的、顽皮的、难缠的姑娘家,他无法随便应对这件事。

   

  如果侠隐派真做了不该做的事,王命会像张带刺的网,将她紧紧网住,刺得她皮破血流。

   

  他只想保护裙儿,不使毫无矫饰的天真笑颜被剥夺。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他是一国之君?”柳初瑕聪慧绝伦,套她的话并不容易,他耐下性子慢慢磨。

   

  “当然记得。”流波一瞟,她笑得千娇百媚。“但那又怎样?”

   

  “君无戏言。”这四个字,就像从牙关里硬挤出来。

   

  “哦,关于这一点,他老人家已经有了解释。”柳初瑕慢条斯理地说着,嗓音清甜,起伏有致。“爹爹说,大家天天都在说谎,尤其是朝廷命官,开口闭口都在粉饰太平,他虽是皇帝,但也是个人,难免近墨者黑。”

   

  韩悦盟低咒一声。“该死的,哪有这种狡辩胡扯的皇上?”

   

  “所以,那句‘君无戏言’,你就快快把它忘了吧。”柳初瑕同情地瞅着他。

   

  韩锐盟不发一词,但眼中坚决的神色已经清楚辐射出“不愿意”。

   

  “为什么要亲自追查侠隐派?像这种事,不需你亲自出马也办得成,何必南北奔波?”柳初瑕滴溜溜的眸子中,仿佛洞悉了什么。“干脆就让我爹爹的人去查,等抓到了人,再请你过来瞧瞧好了。”

   

  “是你的人,还是你爹的人?”他太清楚柳初瑕的能耐,这个看似娇柔的女人拥有超越男人的勇气与智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证明巾帼胜于须眉的机会。

   

  柳初瑕掩唇轻笑,并不作答。

   

  她是皇上多年前游历江南、一夜风流的纪念品,从小在民间成长,直到四年前才将她认回来,正式列名为皇室中人。

   

  柳初瑕不是一般的公主,笑不露齿、立不摇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教条对她不起作用,她更不像其他身分相仿的同类,整日待在宫里等着嫁人。

   

  毕竟在成为“公主”之前,她历经过太多风浪,已经不再只是贤良淑德的料,皇上亲爹也只好任她逐步实现巾帼英雄的愿望。

   

  韩锐盟沉声不语,已然决定:无论如何,裙儿他罩定了!

   

  “放出去的消息,内容如何?”擒贼之务,韩锐盟绝不同意假他人之手。

   

  “明儿夜里亥时,传送密函的密使会夜宿火曜别馆。“柳初瑕笑意盈盈地奉上情报。

   

  韩锐盟转身就走。

   

  不用问他接着想怎么做,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件事,他插手管定了。

   

  “我帮你遣掉爹爹派来的闲杂人等,可好?”柳初瑕碎步追上他,提出诱人的建议。

   

  闲杂人等,指的是那些等着缉拿大盗的大内高手。

   

  韩锐盟耸耸肩,算是答应了。

   

  “别忘了,你欠我一个人情了喔。”柳初瑕漾开狡诈的笑弧,成功地达成交易。

   

  “施恩不望报”绝对列不成她的座右铭,柳初瑕向来是有仇报仇,然后“指定”别人必须对她有恩报恩;她善于予人方便,更擅于把人情当作商品交易着。

   

  也因此,她能够号令众多江湖高手;再棘手的事儿,都不必动到自个儿的一兵一卒。

   

  “对了,有个问题:那位姑娘是谁?跟侠隐派的事儿有关吗?”

   

  韩锐盟心中一凛。“为什么这么问?”

   

  “你支开了她。”柳初瑕偏着头,记忆力好得惊人。“你以前从不支开小信子。”

   

  说到裙儿,不知不觉地,他的眸子都转柔了。“那是因为小信子从不招惹麻烦。”

   

  “你还替她收拾麻烦?”明眸中有着刺探成功的光芒。

   

  他的俊脸闪过了一丝狼狈。

   

  “我可以去查查她的底吗?”柳初瑕状似天真地问着。“就当抵掉刚才的那个人情。”这可是她最大最大的让步。

   

  能自她手里讨回人情简直难如登天,这小女人太机灵,谁都占不了她便宜。不过一想到裙儿,再大的好处他都可以置之不理。

   

  因为裙儿。

   

  他不为所动,昂首阔步地离去。“不成。”

   

  “那真可惜。”柳初瑕望着他的背影,毫不掩饰眼中的狡黠。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大名鼎鼎的韩锐盟如此关注?什么样的搞怪小麻烦,能让他毫无怨言地收拾着,当宝似的不让人碰?

   

  她想知道,好想好想知道,纯粹只是凑凑热闹。

   

  所以,她还是要翻小姑娘的底细,就算犯他怒颜,至于他不愿意抵去欠她的人情嘛……

   

  柳初瑕悠然轻笑。那只能说,这笔交易她谈得稳赚不赔——

  第六章

  当韩锐盟的长腿一脚跨进西厢房,一个冒着酸泡泡的冷哼便飘了过来。

   

  “哼!”本姑娘很不爽喔,还不快滚过来切腹谢罪?

   

  有太多事亟待理清的韩锐盟,早已忘却之前如何得罪过她老人家。

   

  他沉思着:到底柳初瑕是怎么对这件事插上手的?

   

  虽然她总是巧笑倩兮,但体内的确有几根愤世嫉俗的筋脉;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她虽然贵为公主,却从不把皇室血亲看在眼中;她已然失去感情的接收与放送能力。

   

  也罢!柳初瑕不懂“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是她家的事;不过,她若想寻人晦气,自有一狗票王公权贵任她消谴来玩,她干么硬来搅他的局?

   

  敢情那封密函很重要,先找到的就能坐上龙椅爽一爽?

   

  “哼!”裙儿见他理都没理自己,当下更用力地表达不满。“哼哼哼哼哼!”

   

  臭韩锐盟,想得那么入迷,是在想什么?

   

  她的头顶在下一刻冒出浓浓白烟,一张美人儿的娇颜呛得她几乎岔气。

   

  他在想美女!

   

  “裙儿?”他的焦距终于对准小人儿,就看到她随时会喷火的人体奇观。“怎么了?”

   

  裙儿用力地别过头,不给他好脸色看。

   

  他语气那么粉饰太平,是想把刚才踢她出门的恶行抹得一干二净吗?难不成她长得圆圆又滚滚,见着她的人若不踢她一记就有违良心的谴责?

   

  “为什么不吃点心?”感应到一点不寻常的气氛,韩锐盟打趣地睇着她。“一路上,你不是狂吃得像是马上要闹饥荒了吗?”

   

  窝窝头也抢、肉干也抢,到最后连少了细盐调味的野味都要抢,活像蝗虫似的,现在丰盛的食物摆满桌,她倒是不屑一顾了,可见她根本是个对人不对事的小暴君!

   

  望着裙儿那使小性子的脸庞,韩锐盟不禁叹了口气。

   

  也许,他该力荐裙儿与柳初瑕结为异性姐妹,虽然段数有别,但双姝同样具有令男人头疼的特质,值得培养为秘密武器;一旦蛮性发作,她们比血滴子更好用!

   

  基本上,他是很欢迎小蝌蚪的胡搅蛮缠,谁让她是他心头的蜜蜜甜,但八成是犯了太岁外加流年不利,才会招惹上柳初瑕。

   

  “吃点东西吧。”他使用怀柔政策,一点一滴融掉裙儿那算不上冷硬的心肠。

   

  牵起裙儿的小手,带她来到红木桌边,韩锐盟拎起一块翠玉糕,扳成两半,一块送入她口中。一块则抛进自己嘴里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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