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该谢谢你陪我摸了一天的鱼。”季博阳专心盯着前面的路况。
有了父母车祸身亡的前车之鉴,养成他只要一沾到方向盘,必会把泰半的心思放在驾驶上的好习惯。
原本的好心绪猝地沉入了悲痛,他依稀可听到父母罹难之时的惨叫,和始终纠葛于梦里的那串煞车打滑音,声声均在提醒他所背负的使命。
“彼此彼此。”安全第一,曾杏芙知趣地不再打扰。
偏过螓首,她盯着窗外的夜景,而他精雕细琢、教人痴迷的绝美侧面,正线条分明地映在玻璃窗上。
天底下怎会有男人能长得这么漂亮呢?
她怀疑地凝视了好一会儿,终究忍不住伸出指尖,赞叹地顺着那块倒影,由他的喉结处一笔、一笔地往上勾勒过他的下巴、唇形、挺鼻,然后是他的……
“嗄……”她讶然地打了一记哆嗦,猛扭头愣瞠着他的深邃暗瞳。
“会凉是吗?”心细地注意到她的不对,季博阳立刻把车内的冷气转小。
“你的……”曾杏芙小心翼翼地摸摸他最靠近她的那条右臂,想要更加确认--
温……的。
好在,好在。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刚刚那一刹间,她窥伺到的那道教人不寒而栗的森峻目光,以及他浑身罩着那团冷飕气流,仅是幽冥夜色导致的错觉?
“你到底怎么啦?”季博阳好笑地空出左手执起她的粉荑,再凑至嘴边啄了一下。
“啥……呃……没……没事。”倏来的亲昵令曾杏芙失措地抽回皓腕,两颊绯红。
“是吗?”她没事,他倏然热起来的身子却有事。
季博阳强抑扑上去要她的念头,清清喉咙。他懊恼体内的欲火怎会那么容易让她的一颦一笑所牵动?就因为她纯得像张白纸的天使特质,正好是现在已化身为恶魔的他最欠缺的?他这样动不动就受影响,要如何完成复仇大业?
“你家在那儿转弯是吗?”他指着前方的十字路口,以分散心中不该存有的旖旎骚乱。
“是的。”纵然未曾提及家里的住址,但有关他对她的了若指掌,曾杏芙历经这几次的相处后,早已见怪不怪了。吉普车于是驰进了正确座标。
这一带高级华宅区,乃政要富豪聚集之地,其中不乏一些影视红星,故有“台湾的比佛利山庄”之称。
“咻--咻--”望着迎面而来的浮华世界,季博阳揶揄昂眉地大吹着尾音上扬的嘹亮口哨。“常听人家形容这一区怎样又怎样,我还以为是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可这些美轮美奂的私邸,与接着入眼的那堆成列上打的警车,及穿着制服的警察之大排场相较,很明显地就不算什么了。
“你们这儿的治安铁定很好,居然能请到那么多的人民保姆来帮忙站岗巡逻。”季博阳撇嘴嘲讪。
这就是所谓的“特权”,当初造成他父母死亡的真正原凶,便是利用它来逃脱法律的制裁,而现在,他就要上门来讨回公道。
“咦……”面对他语中浓浓的贬意,曾杏芙没时间留意,因为平常这儿顶多是几个便衣,很少说会一下子出现那么多的警力。
神经一抽又抽地紧绷着,空气里弥漫了一股人心惶惶的窒息感,像是在预告有大事即将发生。
吉普车又往前推动了几尺。
“快!开快一点!”曾杏芙越想越不安,忍不住出言催促他,因为她看到这些警员会师的大本营竟然是……她家?
“那有什么问题。”季博阳自然也观察到了,不过他赶着看热闹的兴致却和她的判若云泥。
只是依此类似交通管制的辖境,两人急归急,能行驶的车速仍是有限,终于她等不及吵着要他停车。
他不得不打出方向灯,选在她家邻近处捱边停车。
几名员警登时围上来盘查。
“怎么?”季博阳合作地摇下窗户,并不忘损几句:“总统出巡啊?”
“先生,驾照。”一脸严肃的警察公式化地进行例行公事,丝毫不睬他的讽刺。“住这儿吗?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字号几号?”
警察拿着手电筒朝他俩猛照乱照,更没放过仔细搜寻吉普车内的各个角落。
“我朋友是住这儿……”唷,缉捕枪击要犯啊?季博阳嗤之以鼻。
才开口指指曾杏芙,手电筒的光圈蓦地又晃回她的玉容上,然后紧紧定住,警察骇异地皱着眉。“咦?这不是……”
其他光束闻讯皆汇合了过来。
“你们……”曾杏芙茫无头绪地用手遮住刺目的灯光。这些人好失礼喔,怎的这样直接照着人家嘛。
“有什么不对吗?”季博阳也皱眉。
“莫非……”看到这仅在警匪枪战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戒备森严的画面,曾杏芙不禁有了最坏的联想。“是不是我爸爸出事了?”
身为高曝光率的政治人物,多少会成为一些激进份子狙击的目标,父亲二年前遭人枪伤住院的事仍历历在目。
“请问你是曾杏芙,曾小姐吗?”警察们你看我,我看你,看似领队的那一位接着质询。
“是!我是!”顾不得淑女应有的风范,曾杏芙匆匆蹦下车,准备跑回家去寻求答案。“真的……是我爸出事了?”
“对不起,请你等一等。”警察们挡住她的去路。
“怎么……”
曾杏芙不明究理却毫无插话的余地,那厢员警们早就如临大敌,且不约而同地拔出家伙比着季博阳。
“这位先生,请你立刻下车。”
此时,有人已持着警用对讲机,说了一堆警用术语,即使他俩听不懂,却也大概能猜到对方是在通报什么。不一会儿,四邻的人员纷纷起了骚动和移动,而清一色制服堵成的人墙,则以他俩为中心点向外扩张。
“想不到贵宝地的服务这么热情,可是代客泊车通常只需要一位就够了。”季博阳嘻皮笑脸地下了车,完全未把那些威胁的枪口瞧在眼里。
“少贫嘴!”警察们似乎很不欣赏他的幽默,动作一个比一个凶悍地将他推撞上车体,又强制他以背向着他们。
“你们别这样!”曾杏芙连忙阻止。
“轻点,轻点,敢问在下我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俊颜上的笑意未褪,季博阳亦加入维护已身权利的行列,可他吊儿郎当的藐蔑态度委实惹火了执法者。
“少嗦,站好!”警察们叱咤地把他的两手按置于车顶,还用警棍敲开他双腿的间距使其呈倒V字大张,并探手搜他的身。
“别……他又没做什么……”曾杏芙见状欲上前抗议,二名警员刚好一左一右地抓住她。
“不许碰她!”一睨到旁人对她动粗,季博阳立刻失去了好脾气,根本是未经思考便咆哮着要冲过去。
“逮住他!”这么一狗票的警察,哪容得他如此撒野?
于是乎,警察的吆喝捉拿,季博阳的怒吼抵御,曾杏芙的畏惧尖叫,以及各人员之间的推挤,还有街坊邻舍躲在自家门里观战的叽叽嘈嘈声,一向强调住户安宁的高级社区,如今却吵嚷得犹若传统式的菜市场。
大片混乱中,另一批人马接着拥进,殿后的曾大富夫妇在获悉女儿已觅获的好消息,遂火烧火燎地从家里跑出来。经过前锋部队的开路,忧心忡忡的两老终于瞥到了心肝宝贝的身影,赶紧排除人海趋近。
“芙芙……你有没有怎么样?”前前后后拉着女儿好好地审核了一番,确定她真的安然无恙,曾大富夫妇这才搂住她又哭又笑。“噢……天呀,吓死我们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爸?妈,你们……你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曾杏芙的错愕较之他俩也好不到哪儿去。
霍地,她想到被浩荡大军押住的季博阳,忙向父亲求情。“爸,快叫他们放了他,他……”
不待佳人分说,随后而至的邱庆宏一瞄见先前破坏他好事的程咬金,立刻龇牙咧嘴像见着仇人似地指着季博阳。“就是他!就是这臭小子绑架杏芙!”
“什么?”绑匪与肉票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惊讶地说:“绑架?!”
第四章
斜睨这一室不知是压榨了多少民脂民膏才砌成的进口建材、进口家具,和挑高开花板上垂吊着的进口水晶灯,季博阳好笑地挑了挑二道剑眉。
“哼哼。”
如此金碧辉煌的大厅,办个纸醉金迷的酒宴还差不多,想要充作包青天的大审堂……呵呵,简直是滑稽之至,而目击者从头到尾不断重复的控诉,无非使这桩绑架案越添笑料。
“伯父伯母,就是他,我亲眼见他掳走杏芙。”
当邱庆宏又强调了原供词一次,季博阳憋住一肚子的笑气,摇摇头为情敌的弱智乏味和毫无创意默哀三秒钟。
“啧啧啧。”就凭他也想和他季博阳争女人?
哼!哪边凉他哪边痛快去吧。
“你有什么话要说?”曾大富端着威势。在把人打进监狱前,他倒想要先问问这相貌不凡的年轻人,哪借来的熊心豹胆,竟连他的女儿都敢动。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季博阳耸耸肩,不想多费唇舌解释。
“爸--”一隅的曾杏芙看不过去地直跺金莲。“不是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