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佳在,好佳在。”季博阳抹去一头冷汗。他要是再慢那么一小步,她的秀额此刻只怕在和路边那块大石头玩亲亲了。
“对……对……不起。”曾杏芙说着又想挣脱。大庭广众的,她怎能让个陌生男人搂着呢?
“别慌!”季博阳深恐她又出啥乱子,立刻连发十二道禁制令。
他的复仇大计若缺了她,乐趣便会减了很多,在那之前,他岂会容许她有丁点差池呢。
“呃……对……不……起。”平常她是不会这么脱线的,怎地今天却……曾杏芙已糗到不知还能说什么。
“没关系。”季博阳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身子扶正。
在确定她双脚已然踏妥后,他仍不放心地问:“你站稳了吗?”
“站……稳了。”曾杏芙羞愧地点点头,一直垂着的小脸,始终不敢抬高来瞧瞧人家,所以事情发展至此,她依然不清楚他的长相。
当然,她也默默祈祷,他也没看清她的长相,那么万一下次两人不小心又遇到了,他就不会忆起她的窘态。
“那就好。”季博阳满意地笑着。
“谢……谢。”曾杏芙如今只想快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不晓得是不是不信任她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对方依旧捉住她的皓臂,似乎没有松手之意。
她尴尬地瞒着他的手暗示。“你……这……对不起。”“这样吧--”季博阳朗声放开她,不过那是因为他要弯腰去拾那些被遗忘在地上的书籍。“为了表达你的歉意,你请我喝杯凉饮。”未加问号的语调宛如天经地义,而非征求她的同意。
“……啥!?”曾杏芙眨眨眼,总觉得他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走吧,我知道这学校附近有个好地方。”
“嗄……等等……喂……”错愕的曾杏芙还来不及拒绝,便被他不由分说地拖着往阳光底下钻,比他矮小一大截的她,甚至必须用小跑步才跟得上他的速度。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她每向前迈出一步,她生命中的阳光就越远离她一步,校园外,邪恶的黑暗正在彼端张开臂膀欢迎她。
是,现在呼吸平顺了,心跳稳妥了,曾杏芙恢复得差不多的思考能力,终于发现事情是哪儿不对了--
明明是这人先撞到她的嘛,怎地后来说着说着,居然变成她要表达“歉意”请他呢?
“那个……”曾杏芙咬咬下唇,鼓足勇气偷瞄对座,结果眼还没和人家的碰上,她又怯懦地盯回自己摆在大腿上的双手。
“怎么了?”咕噜一口,季博阳这边的柳橙汁已解决了一大半。“你不喜欢我帮你点的绿豆沙牛奶?”
她正襟危坐的模样真有趣。
“不,不是……”曾杏芙急忙否认。绿豆沙牛奶一向是她最爱的饮料,她还在纳闷他怎会知道呢?
不过倘若日后她有幸欣赏到他口袋那叠由征信社寄来的帐单,便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哦--你是担心里面有下药。”季博阳了然地颔着首。
“不……不……”仿佛听到什么大指控,曾杏芙倏地抬起脸猛摇。
“你总算正视我啦。”季博阳挑高一边的唇角。
“呃……我……”他眸中的揶揄令她受窘地垂下头,曾杏芙这才明白,人家刚刚只是在跟她开玩笑。
“地上有黄金吗?”修长的食指适时地托住她的下巴,拒绝她那绯红的俏容再次躲藏。
“黄金?”他的话题跳得莫名其妙,曾杏芙只顾着揣想,竟忽略了他的手已越出安全界线。
“再不--是我的长相?”压低的嗓子性感得教人失神。
“长相?”曾杏芙的脑筋仍未转过来。
“不然你干么老是低着头不敢看我?”随着扣人心弦的浅笑,季博阳的大拇指轻刷过她的下唇。
曾杏芙就算再怎么不解人事,也多少嗅得出此举背后所蕴涵的挑逗意味。
“嗄!”他、他、他怎么可以这……这么乱来?
她触电似地弹开,僵化的脊柱紧紧地抵住椅背,如花似玉的香腮又添了几抹红泽,浑身猝起着密密麻麻的哆嗦和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正一点一丝地侵蚀她的心。
她倏地觉得害怕,一种纯属于女性自我保护的本能立刻警告她--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是危险人物!
“你……”她想逃,奈何身体动不了,想斥喝,却又让他先声夺人。
“唉……果然……”季博阳喟然趴向桌面。“想不到……唉……原来我长得这么恐怖。”
当今世上,大概没几人能消受得了他那声长叹吧,曾杏芙又是极易心软的人,见他如此难过,不禁自责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她甚至还善良地暗忖,说不定人家只是不小心触到她的唇罢了。
何况他人模人样,一点也不惹人讨厌,她这样对他,的确是满伤人。
“对……对不起。”嘤嚅了半天,她仅思及到这三个字。
不过说到恐怖,其实他长得还真的是很恐怖,俊美得教人感到恐怖。
此话怎讲呢?
他是那种标准的欧洲人体格,脸很小,肩很宽,轮廓分明,皮肤白净,细致却不粉气,几近九头身的比例挺拔秀逸,寻常男子只怕宁可绕路,也不愿从他身边经过,以免相形见绌而自惭形秽吧。
至于他那二瓣上薄下丰、红如草莓般的性感双唇,更是焦点中的焦点,只要一眼瞥到就很难再移开视线,并会非常好奇地想去摸摸看他是不是涂了胭脂。
加上他不时噙着天使般的笑靥,周身上下却又飘着魔魅般的阴柔,这般矛盾的气息,较之纯正或邪恶的男子,反倒愈发让人神驰迷惑。
还有他那落落大方的风采和架式,在在展现他的卓尔不群与鹤立不凡,眼前他就算不是什么达官显要,将来也必是社会中举足轻重的佼佼者。
只是她素来口拙,这些词儿她全形容不来。
“你甭安慰我了,唉……唉……”季博阳抱着头,二肩微微颤动。
“不是……你别……”曾杏芙这下更乱了。
“唉--”季博阳维持姿势不变,倒是厚实肩膀的抖幅增剧。
隐隐约约间,曾杏芙似乎听到他发着怪声。
“真的你……我没有……那个是……”他在哭?不……会吧!?
天呀,她也快要跟着哭。
“不要理我。”季博阳的脑袋在臂弯里摇了摇。
“这位先生……”曾杏芙轻轻推他。她是不想理啊,可是……“大家……都在看耶。”
小小的冰果室蓦然多了一对璧人本来就已经很惹眼,可今他又夸张地耍着宝,她想躲过众人的注目简直是不可能。“喂……”她要不要趁现在跑掉呀?
念头方转,季博阳猝地仰起头。
“呀!”曾杏芙骇了一跳,以为想溜的心思被他猜透。
孰料他却绽颜指着她哇哇大笑。
“哈哈,你上当了吧?”
“上当?”曾杏芙足足愣了五秒钟,才明白他刚刚的戏弄。“你……你……你骗我?”
实在怨不得她的反应太慢。
她柔弱绝俗的外形原就教人我见犹怜,俨如一大声便会吓坏她似地,家人视她为心肝,追她的男人视她为宝贝,各个均把她捧在掌心伺候,生怕她遭到丁点委屈或不悦,鲜少--不,应说是根本没有人敢似他这样强拉她来喝饮料,又这样大剌剌地逗她,所以一时之间,她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处理情绪。
生气?大笑?还是置之不理?
“啊,该走了,你要上课啦。”季博阳忽然站起来。
“上课……嗄……”曾杏芙看看手表险些没尖叫。
离她下一堂的上课时间仅剩下十分钟,如果她立刻从这里冲过去,或许还赶得及在教授进教室前跑入座位。
噢,老天!若非他的提醒,她甚至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回事哩。
“呃……那……”她急忙掏着钱包尾随他到柜台。
“我来。”季博阳抢先付帐。
口水就差没流出来的柜台小妹,当下收起笑容,扭着拧着嫉妒瞪她。
“喏……”曾杏芙怯怯地退了一步。
最怕遇到这样的眼光了,宛如要把她生吞活噬般,这也是为什么她总是文文静静,不喜欢引人注目的原因。
“算你欠我一次,反正……”季博阳一把揽住她的腰,像是在保护她,又像是在给她勇气。“以后多的是机会。”他簇拥着她远离柜台小妹的恶势力范围,拜拜手,他如一阵轻风地告辞。
“以后?”他的意思是说他俩还会见面?
可是她连他是谁都不晓得,而他却知道她这堂有课?
“喂……”曾杏芙想叫住他,他却风一般吹得无影无踪。
当然这堂课曾杏芙是迟到了。
这实在是个很不好的习惯。
她老是这样低着头走路,但她真的没有勇气去迎接那么多赤裸裸的注视,恍若她是赤裸裸的;亦或许,是她不知该如何回报那些人的爱慕,只好选择逃避的方式。
然而,她的退缩反而越发引起话题--
异性把她捧为“遇水即化”的林黛玉,人人争相竞试欲做她的贾宝玉,仅为窥伺她所散逸的神秘美感;至于同性却恨她入骨,巴不得翌日便能接获她的讣闻,免得她挡在前头,相形降低了她们的行情。
面对这种天壤之别的对待,曾杏芙好无奈,只有采取更封闭的态度来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