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说什么啊?她是师姐,师弟要成亲,自己该笑着祝福他才是,而不是现在这样颠三倒四、毫无诚意!不愿久留,转身欲走,要待冷静些再说。
衣袖却被扯住,他着急的声音在身后问道:「师姐!妳在说什么?!」
唉,她也知道自己语无伦次……深吸口气,试着静下心,缓声道:「师弟,我有些累,想回房休息……」
他却不肯放手。「师姐,妳方才说明日要出发去大漠?」
为什么她的神情像要一人独去?他眉头紧皱,心口紧揪。她……不愿他跟吗?
「师姐……妳在气我答应吗?」只想到这可能。
「当然--」不是!末两个字却哽在喉头,难以释放。
她生气?她凭什么生气?她不该生气的。
可心底漫开的沉闷刺痛却无法抑止。原来……原来她竟如此在乎师弟?
他有些奇怪她的反应。「师姐妳既不想师伯送马,也不打紧,我去跟师伯说就好了。」
「马?」什么马?她诧异,顿时忘了难过。
「师姐不是气我擅自答应师伯买马送妳?」师姐十分喜爱她的花斑驹,不愿换马也是当然……但也犯不着生气吧?
「嗄?」买马?原来……他是答应师伯这事儿?
「怎么了?」
看向他疑惑的神色,她忽觉一切荒谬得可笑。原来……是她会错意?
「……师姐?」她怎么忽然笑起来了?他越发大惑不解。
紧绷的心情松懈下来,她止不住笑,最后甚至笑到几乎站不稳。
「当心!」他抢上一步,扶住她的肩。
她顺势靠入他怀中,螓首倚在他肩上,笑声未歇。
他愣住,感到她身躯在自己怀中颤动不休,不禁有些僵硬。
她总算停下笑声,朱唇微弯。「师弟……隔几日咱们出发去大漠吧!」
他应了声,意中人在怀,不由得心猿意马,压抑着展臂抱她的冲动。
「去完大漠后,你说咱们上哪儿好?」
「都好。」只要有她在,哪儿都好。
「我想你定会喜欢大漠风光。等咱们玩遍了其它地方,最后再回一次大漠。」她微微一笑。「不过天下何其大,也许再重游旧地时,都齿脱发白啰!」
「那也没什么不好。」他心跳快了,总觉得她话中涵义不同以往。「咱们原就说好要一块儿结伴游玩到老,不是吗?」
她心中一动,是啊……他们确实如此决定过。当时她并未深思,如今回想,他……他可是话中有话?
他的赠酒,他的以死相护,他的言行举止,他眼底眉梢不时流露的温柔,种种一切,突然清楚浮现。会是她想的那般吗?她心悸,带着点试探的意味,笑道:「唉,师姐是老女人啦……要耽误了你可怎么好?」
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师姐,妳忘了师父说过,本门内功修练得越精湛,就越瞧不出岁数?妳外貌会永远比我年轻的。」
望着他泛红的脸,含着情意的眸,她心一颤,瞬间明白了。
他的心意这么明显,她先前怎会看不清呢?
感到他身躯紧绷,显是十分紧张,她嘻嘻一笑,佯装伤脑筋地道:「这嘛,可你要练功练得比我勤,我不就糟了?」
他低笑两声,不觉放松下来。「我会日夜督促妳,定要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哦?那我可得代师父多谢你了。」语毕,忍不住大笑。
他勾唇。「云深姐姐若是老女人,秦大叔岂非更糟?」
「好一个秦大叔!」她微抽开身,噙笑看着他。「秦大叔,等咱们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公公、老婆婆,你还会做醋溜鱼给云深姐姐吃吗?」
「会。」他答得不加思索,细思她的语意,不禁面色烧红,心跳如擂鼓。
她莫非是指……白头偕老?望着她,他的脑中一片混乱。
是他多心吧?她……怎么可能也对自己……师伯替他说媒时,她连眉也没皱一下,现在哪会有什么特别意思?大概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一方面叫自己别胡思乱想,一方面却忍不住兴起一股再难压抑的强烈冀望。希望师姐对自己,除了同门情谊,再多出一分即使微渺,但确实存在的……男女之情。
这念头冲溃他心中长筑的堤防,情涛汹涌,再平息不下。
一个声音在心底回荡:他想告诉她,他想让她知道--
纪云深没察觉他激荡的心情,兀自因他的回答而难忍悸动,唇边的笑悄悄扩大。「只怕你那时老眼昏花,什么也瞧不清啦。嗯,你会说……」轻咳一声,装出沙哑苍老的声音:「师姐,替我拿糖来……唉,不对,那是盐……」
他想笑,却连扬唇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不想隐瞒,不愿隐瞒……也不能隐瞒了。已藏太久、太久了!
她正倚在自己怀中,这种情况下,他无法锁住心中的任何秘密。
悄悄伸臂环住她的腰,深吸了口气,手心冒汗,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我会说……」顿了顿,低声道:「老伴,替我拿醋来……唉,不对,那是油……」无法掩饰话尾的轻颤。
老伴?这称呼使她噗哧一笑,想象那画面,眸色柔和,抬首看他的脸。「你唇上沾了糖吗?话都甜了。」
她的笑语使他呆愣片刻,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顿时欣喜若狂!
她没排斥--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曾一度以为自己得终生独尝这份情思,作梦也没想到能得到她的响应--
他傻傻地盯着她,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久久,见他仍在发愣,她笑唤:「师弟,成木头人啦?」真的惊喜过头了?她忍不住低笑,心暖暖的。
他这才回神,赧颜微笑,欢喜之情几乎要涨破胸臆。清清喉咙,轻声回答她先前的问题:「那……定是糖葫芦吃太多了。」
「哦?」她面色一整,换上认真的神色。「那我替你抹净吧。」
--以唇。
嗯……果然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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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路上,一女子疾走着,手上捧着样东西。
「师弟!师弟!」
远远听见吶喊,房内人推开门,跨步迎出。
「师弟!」她三步并两步上前,神色兴奋又期待。「你快试试这袍子!」迎风一抖,手中的袍子随之展开。
「哪儿来的?」他困惑。
「唉,甭管这么多,试了再说!」她咧着嘴,将外袍往他身上披。
他套入双手衣袖,抖抖直,发现很合身,不禁有些讶异。
「师弟,这袍子不错吧?」她在他身旁东绕西转,仔细打量,
「师姐妳从哪儿弄来的?」伸手一摸,是由锦布所裁,想必价钱不低。
她正色地点点头。「这几日天气是有些凉,我倒是送对了东西。」
他一愣,有些错愕。
「怎么,我不能送你东西吗?」他的反应让她没好气地皱皱鼻子,「瞧,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袍子穿在你身上可称头的!」越看越满意,笑得合不拢嘴。
「师姐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大小?」他仍参不透。
「哎唷,师弟呀!你问这么多做啥?反正收下就是啦!」她笑嘻嘻,才不打算告诉他,上回自己在他房中早偷偷将他摸了个十之八九,尺寸大小哪还会不清楚?「如何?喜欢吧?喜欢吧?」
她期盼的表情让他忍俊不禁,知道她是在跟那丫鬟「较劲」,这袍子当然不是她亲手缝制,但必也费了一番心思。「非常喜欢。」
她满脸得色,眉飞色舞,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几绺落下的发在面前晃动。
他瞅着她,噙笑提醒:「师姐,妳头发好乱。」
「咦?是吗?」她伸手摸摸头发,感觉是有些蓬松。
他取来一把梳子,替她解发,动作轻柔地重新打理。「师姐,妳说从前那簪子不好,老簪不牢,我瞧不是这样,否则我特意买这新簪子给妳,怎么仍簪不牢?只怕什么簪子到妳手上,都是簪不牢吧?」挽起她的发,轻声道:「往后……由我日日给妳挽发,便没这问题了。」
她心头温暖,垂眸看着足尖,笑意盎然。「这是你说的,可别食言啊!」
他结束手上动作,转回她身前,微笑望着她,眸漾柔情。「对妳,永远不会。」
她抬首笑瞅着他。这小子,还以为他不大会说话呢。果然是糖葫芦吃太多了吗?
他像是想起什么,踱至桌边,拿起搁在上头的雕花葫芦递给她,那里头盛着他早上出门办事时顺道替她买的桂花酿。
她眼睛一亮,伸手接过,迫不及待仰颈饮了一口,琼浆入喉,满足地瞇起眼。「师弟,有个问题我搁在心头好久了,可得问问你。」
「嗯?」
「当时在飞雪庄,你究竟是如何通过求酒试题的?」先前不问不代表不好奇,可疑惑日益月滋,憋着实在不好受。
「喔……」他微哂,说出她意想不到的答案:「我……没通过,」
「嗄?」她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