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轩淡淡一笑,望向纪云深,见她也正微笑瞧着自己,不禁笑意更深。
捕快们牵着一群犯人出庙,李姓汉子悻悻随行,出庙时瞥到小七与一名捕快并列门前,先是一惊,旋即勃然大怒。「小杂种!原来是妳告的密!」
小七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下害怕,不自觉地偎近捕快身边。
捕头见状,上前用力推了下李姓汉子,喝道:「安分点!否则有你受的!」
李姓汉子低哼一声,不敢造次,垂首随队而行。
小七见到纪云深出庙,立刻快步上前,要待在她身边才安心。
一队人马朝来路走去,一路上倒也平静,没一会儿便回到摔狗崖,剩余路程约只三分之一。捕头正暗松了口气,李姓汉子却于此时陡然发出一声惊天大喊,趁众人惊愣时奔向小七,牵着他锁链的捕快反应不及,被他的力量拉倒在地。
只见李姓汉子朝小七狠狠一撞,她惊喊一声,身子便往崖下坠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站在小七身边的纪云深来不及阻止,立刻飞身下崖,伸手在她腰间一托,将她稳稳推回崖边,自己却向下坠去。
秦轩面色大变,无暇细想,追随她飞身而下。
捕头又惊又怒,飞奔至崖边一瞧,却只见淙淙急流,哪还有二人踪影?踅回狠狠刮了李姓汉子一巴掌,怒骂:「该死的畜生!」
赶紧吩咐两名捕快沿下游寻人,吆喝众人加快脚步,赶着回衙门搬救兵。
第七章
身子疾速下坠,风声贯耳,刮上脸庞使纪云深不禁瞇起眼。
眼尖地发现一株生于崖壁上的矮小枯树,她立即想也不想地伸手一抓,在空中停了一下,但那枯树吃不住她的重量,被连根拔起,连同她一道坠河。
「啪啦」一声,水面激起一阵水花,所幸她事先屏住气息,并未喝进河水。随着枯木自水中浮起,她抹去脸上水珠,谁知此刻身侧又是一声「啪啦」,水花再度溅了她满脸,跟着一颗头自水面浮起。
她吃了一惊,将枯木调向那人,待他抓住枯木另一端,这才看清他的面目,不禁讶异更甚。「师弟?!怎么你也掉下来了?」
秦轩拂开遮目的湿发,见她平安无事,这才松懈下来。「我担心妳溺水。」他在江南水乡居住的这几年已学会泅水,原怕她不识水性,看来是白操心了。
「唉,那可连累你了。」她这几年四处游玩,早学得泅水之法,坠崖前便有准备,没想到师弟会尾随自己跳下……
唉……师弟真是……唉,跳崖可非儿戏啊!话虽如此,心头仍满溢感动。
他没接话,明白自己即使预先得知她精通水性,他仍会奋不顾身地随她跳崖。
她四下一览,发现二人处于急流中央,身子向他靠近些,笑嘻嘻的。「唉,『摔狗崖』这名儿之前听来倒没什么,如今自个儿摔下来,却觉得不大雅观了。」
被她逗笑,他心情稍开朗了些,微笑注视她。师姐就是师姐,身处险境依然谈笑自若,跟她在一起,永远不会感到绝望。
二人同攀着一株枯木,随波逐流好一会儿,前方却仍似茫茫无尽。
他不禁显露忧色。「师姐,妳想这急流会是通往哪儿去?」
「……一道瀑布。」
「嗄?」讶于她口气的笃定,转头见她正指向前方,再定睛一瞧面色顿时一变。
远处,总算出现了那若隐若现的尽头。再不久,他俩便会坠下那瀑布口,这回若运气不好也许会粉身碎骨。观察四周,却仍是山壁环绕,全无上岸的可能,正苦思对策,肩上忽被人一拍,回首见纪云深正笑望自己,伸手指向左侧。
「师弟,你瞧那边。」
他凝目一看,前方靠近瀑布的山壁上隐隐有一道狭窄细缝。
「咱们现在一块儿想法子游向山壁,到那儿再将这树干卡入山缝间,就不会摔下去啦!」
他估量着瀑布之距,水流湍急,且目前位置距山壁甚远,十分冒险,却是唯一可行之法。目测那山缝宽度,似同树干粗细相近,应能牢牢嵌住才是。
当下两人使尽吃奶的力气朝山壁划去,但水流的速度远远超过他们,与山壁还有一段距离时已被冲离山缝前,眼见他们便要落下断崖--
「抓紧了!」纪云深突然大喝一声,伸掌向树干末端使劲一击,树干忽然横向,斜斜插入甫越过的山缝中,她却因而失了掌握,被急流带走。
「师姐!」秦轩大惊失色,当机立断地伸手扯断腰带,运劲朝她甩去--
救命索一到,她立刻眼明手快地捉住尾端,双手交互地拉索回来。但那腰带韧性不够,开始缓缓撕裂,他额冒冷汗,移身至树干末端,将空着的手伸向她。
「师姐!手!」
她也知道腰带欲断,无奈水力阻她前进,实在无从加速。忽然「嘶!」一声,腰带从中断裂,她当机立断地将手上的半截腰带甩至他距自己较近的空手上。
他分毫不差地接住,她沿索而回,总算握住他缠着腰带的手,大吐一口气,松懈下来。「嘿,我方才临崖一瞥,发现下头真是道大瀑布哩!足足有十来个人高--」话声未了,便给一阵拉力扯入他怀中。
秦轩一手环着她,面色死白。适才腰带断裂时他心跳几乎停止--
被他紧抱着,她面颊贴着他结实的胸膛,耳中是他如擂鼓般的心跳,一时间,她的心跳也莫名地失了节奏,与他响应。
胸口满溢着一股温柔,她伸手轻抚他的背,柔声道:「师弟,你救了我一命呢。」
他环在她腰上的手无法克制地微微颤抖,埋首于她颈窝间,心有余悸。
良久,见他仍无动静,她轻咳一声,提醒:「嗯……师弟,一直泡在水里不大好欸……」
他却仍闷闷地不肯抬首。她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又隔了许久,他才将她缓缓放开。「走吧。」掉头沿树干朝山缝而去。
她跟在他身后,有些担心地问:「师弟?你还好吧?」嗓音好沙哑啊。
他清清喉咙,平声道:「我没事。」悄悄抬手,抹去眼眶中的……河水。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山缝甚窄,得横身穿越。二人像螃蟹般横行一段路,前方渐渐豁然开朗,四周也越发明亮。终于走出山缝,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让晚霞染成金色的草地,风吹得草叶窸窣作响,不远处一条小溪潺潺流动,在余晖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被眼前美景所慑,二人顿时忘了言语,瞠目呆立。
突然「泼啦」一声,一条大鱼在溪中嬉戏似的一甩尾巴,他俩这才回神,转头看向彼此。
只见对方蓬头垢面,衣衫又湿又皱,在山缝间更沾上不少壁上的尘土青苔,忍不住相对放声大笑。笑声未歇,她眼珠一转,倏地拉起他的手,向小溪奔去--
「哗啦!」双双落水。
浮出水面,见他正错愕地瞪着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泥鳅大侠,我帮你净身了「」满面笑意地欠了欠身。
他莞尔,童心也起,伸手至溪中掬水泼她。
「哎呀!」她拂去脸上的水,不甘示弱地回敬。
二人你来我往,直到玩累了,倚岸边笑边喘。此时天色渐暗,她解发,沉入水中片刻,浮起时对他笑道:「师弟,快将衣物跟身子洗净,咱们上岸了。」
霞辉将她的五官映得柔和,秀颜上水珠晶莹,一头青丝披散肩上,添了一丝妩媚,使他不禁瞧呆了。
「师弟?」她奇怪地摸摸面颊,是沾了什么脏物吗?
他一撇头,无意间见到她半露于水面的胸口衣衫紧贴,最贴身的亵衣若隐若现,心头大震,赶紧垂首不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神情。「师姐,妳先上岸吧。我马上就好。」
她点头。「嗯,可别泡太久,会着凉的。」她不疑有他,上岸离去。
待她走远,他闭气将全身浸入水中,试图以冰凉的水温平息自身的滚烫。
天色黑得甚快,他在水中一番折腾,上岸时发现月亮已探出脸来。远处火光隐隐,他循上前,见两树间生了堆柴火,纪云深正坐于火旁,以树枝拨弄柴堆。
她仅着里衣和裤子,其它衣物晾在一旁树上。在男子面前如此穿著自是不妥,但师弟便犹如她的亲人,自不须如此顾忌。
「师弟,你来啦!」她头也不抬地指指顶上大树。「快晾起衣物吧。」
他依言除去衣物,打着赤膊,仅着一条裤子,
她放下手上的树枝,抬首,正好瞧见他赤裸的上身。江湖游历多年,非末见过男子打赤膊,可亲眼见师弟有着与一般习武者相同的结实身躯,不由得有些怔然。
蓦然间,当年在季家庄,希望师弟能小上数岁好让她抱在怀中的想望,似是不曾存在过一般……
秦轩将衣衫晾在树上,背对着她,确定随身携带的锦囊安然无恙,将其小心收入袍内。手上余一件里衣,瞥见她穿著湿衣,眉头不禁一皱。心念一转,踅回火边,将里衣举在火上烘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