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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这回娘没法同妳一块儿。」

  她虽不明白原因,也只乖巧点头。「那娘妳何时来接我?」

  「很快的,很快的。妳瞧着天上的月亮,待月亮成了牙,娘便来接妳。」

  她点点头,记住了。

  因此,出镇后,无论日夜她都注意着天上的月亮,就怕漏瞧了一丁点变化。

  而后,一个月牙、两个月牙、三个月牙……过了多少个月牙?

  ……记不清了。

  她想,娘是有事分不开身吧!可娘知道自己如今在这儿吗?不,娘定能找到自己的。自小便是如此,无论她野到哪儿,娘就是能轻易得知自己的去向。

  她会摸摸自己的头,柔声道:「小七,妳这么会乱跑,真不像个女孩儿。」

  下个月牙,下个月牙娘定会来接自己的……

  「下个月牙……」

  「妳说什么?」纪云深未听清她的细语喃喃。

  她猛然回神,撇过头,僵直地道:「没什么。」

  「想家人?」方才她提到她有两个弟弟呢。

  她横纪云深一眼。「妳想?」偏不吐实。

  「我是想啊。」纪云深倒答得爽快,眉宇间多了些温柔。「想我师弟,便趁上江南时来瞧他。也念着我师父,打算过阵子便去瞧她。」

  几年没见着师父了,此番难得回来一趟,定得回山上瞧瞧。不知师弟近年来可有回山?还是仍惦着师父所言,未成名不得回去?这念头使她忍不住微笑。

  晚些她便去同师弟说,他现已小有名气,够回去见师父啦。

  「妳师父跟师弟是妳家人?」小七奇怪地瞧她。「妳爹娘呢?」

  「我爹娘啊……」她微微一笑,闭目想在脑中拼凑出父母的脸庞,却仍旧连个模糊的人影也无从捕捉。「我没爹娘。」

  小七撇撇嘴。「每人都有爹娘。」

  「我不记得了。」云淡风轻的一句。

  小七一怔,顿时窘住。抬眼偷觑她神情,没瞧出什么感伤之色,却仍感不安。

  纪云深见她垂首紧捏着衣襬,一语不发,有些奇怪。「妳怎么了?」

  小七紧抿着唇,霍地直起身,拾起地上的陀螺递还给她。

  纪云深连连摆手。「送妳的,甭还我啦。」

  她怔了下,讪讪将其收入怀中。

  「这么快便不玩啦?不多练习会儿吗?」

  「……我自个儿练便成。」她不自在地左顾右盼好一会儿,未了才极扭捏地低声道了句谢,转身跑远。

  纪云深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眼底眉梢尽是笑意。她自袖中掏出另一只陀螺,爱惜地以袖拭了拭,举步出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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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轮高悬,洒落遍地银霜,为后院草木添了几分静谧之色。

  秦轩一人孤坐露天亭内,一手支颐,一手随意把玩着掌上的陀螺。

  近来他忙着同邻近衙门联系,欲跟他们联手破去扰民已久的贼窝;而师姐自那日携小七一道回来,对他之后的忙碌未过问半分。

  今日,她难得来找自己,却是为了……给他这陀螺。那时他正觑了刻闲,在后院练武,她远远打了招呼,一走近便二话不说将陀螺塞给自己。「师弟,这送你!」

  他盯着那陀螺,有些愕然。「师姐……」她不想知晓自己近日在忙什么吗?

  她却径自道:「你有玩过陀螺吗?很有趣喔!来,我教你。」

  就这样,明明数日未好好谈过话,难得的空闲却让陀螺旋去。

  未了,几个小毛头找来,缠着找她玩,她笑着留下一句:「我瞧你这几日绷得挺紧,可别太操劳啦。」便随孩子们笑闹走远。于他所忙何事,依旧只字未提。

  他多少有些不愿她知悉自己的不堪过往,却又矛盾地希望她问起,希望她对自己的事好奇、关注。但……他明白除非自己开口,否则她不会问的。

  师姐对自己,到底有几分在意呢?轻叹一声,随手将陀螺打出,却因劲道未拿捏好而越过桌缘,应声落地。

  这小玩意儿要瞄得准,还真没想象中容易。起身欲绕至另一边捡陀螺,忽闻一阵踏草的窸窣声,立时扭头朝声源瞧去,警戒地喝问:「谁?」

  只见草丛中一原先低伏的黑影慢慢站起,就着月色一瞧,却是小七。

  是她?他眉心一紧,问道:「夜已深,妳不去歇息,窝在草丛中做什么?」

  他对小七着实反感,只因这些日子任自己百般套问,她要不装聋作哑,要不闪烁其词,总之就是不肯乖乖合作,往往惹得他心头火起又莫可奈何。

  这女孩刁钻古怪,想必早他一步躲在此处,不然以他的耳力焉有不发现之理?

  小七哼一声,瞪着他道:「我就爱在这儿捉萤火虫,你管得着吗?」

  她习惯在那座亭中望月至二更天才回房歇下,方才她依旧抄假山后的小路来此,在草丛后远远瞧见秦轩朝凉亭走来,不想同他打照面便伏地欲待他定远,不料他竟入亭落座且好半天不走,直到蚊子叮得她忍不住起身挥赶,这才惊动了他。

  都怪他啦,害她现在身上痒得要命!

  秦轩懒得同她多说,自行绕至石桌另一侧拾陀螺,小七见状,思及他方才的失败,蓦地露出笑容,三步并两步上前,自怀中取出陀螺,手法颇熟地绕线、使劲一挥,陀螺便稳稳落于桌面上急转;她独自苦练了整整一下午,如今手法虽不如纪云深那般出神入化,倒也有模有样。

  秦轩一怔,瞅着那鲜艳陀螺,不难想象是纪云深所赠,再见小七面有得色地望着自己,顿时一股无名火夹着醋意直涌而上。

  他知道师姐喜欢孩子,但连这顽劣女童也能--唉,对方不过是个孩子,他在计较什么?试着压下心头的不悦,却见小七一手抄起桌上兀自旋转的陀螺,抬高下巴睨他一眼,摊手道:「哼,她还说我同你像呢。我瞧差远了!」

  见他面色微僵,她感到爽快极了,大笑着扬长而去。

  秦轩瞪着她嚣张的身影,持着陀螺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莫恼、莫恼,对方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唔!师姐说自己同她……像?

  他可不是个孩子!

  ……郁闷。

  第六章

  深夜,好不容易哄了袁朗日睡去,纪云深才得以离去。

  三个孩子中最爱赖着她的便是老大袁朗日,这阵子他夜间歇息前总要巴着自己讲故事,连袁夫人也无可奈何。

  她哪会讲什么故事?就捡些武林中的轶闻趣事说,他倒也听得津津有味。今夜她顺口以秦轩为主角,大说他如何在黄狼寨三十五名好手围攻下保全镖队与货物。讲述时她以「劫光掠影」代称,故事到了尾声,朗日对这位大侠已充满敬仰与憧憬。

  若他知晓这位大侠正是镖局里的秦大叔,不知会作何反应?这念头使她忍不住面露笑容。穿过中庭,远远瞧见月色下一人影正立于亭中,先是有些讶异,随即好奇心起,加紧脚步上前。

  亭内,秦轩微倾于桌前,正蹙眉钻研甩陀螺的窍门,一阵轻微脚步声使他倏然回头,见到是纪云深不禁面色一赧,慌忙将手中陀螺藏于身后,却仍是让她瞧见了。

  「师弟,你在玩陀螺吗?」她喜孜孜的,探头探脑想看清他所藏之物。

  他本想矢口否认,但转念一想,这也非什么丑事,遂将陀螺取出。

  「太好了,我还怕你不喜欢呢!」自个儿推荐的玩意儿得到认同使她心花怒放。「这么晚还未歇下,玩得忘了时辰啦?」目如弯月,压不住上扬的唇。

  他含糊应一声,当然不会说他是方才被小七一激,一口气实在咽不下去,便同这只小陀螺耗在这儿。平时他对此类挑衅必一笑置之,可一旦跟师姐扯上千系,他就难以保持淡然……唉。

  「你继续玩吧,我坐这儿瞧。」她落座,笑瞅着他。

  他抿抿唇,要在她面前演练实在太难为情。抬首瞧了眼空中高悬的月亮,转移话题:「月亮越发圆了,元宵快到了吧?」

  她也举头望明月。「欸。还有二天吧?」一笑,摸摸下巴。「再过二天,便又老去一岁啰!」

  他惊讶地看向她。「元宵节是师姐生辰?」

  「是啊,所以往昔每年的元宵,师父便会特地提个大锅子下山,买一大锅元宵给我呢!」忆超过往不禁微笑。「师弟,这几年你可有回去瞧过师父?」

  他微微颔首。「我每年中秋皆会回山一趟。」

  「哎呀……」她吐吐舌头,面有惭色。「我这不肖师姐实该好好反省一番。那今年咱俩一块儿去可好?」

  他目露笑意,许诺:「好。」

  她支颐望着他,笑吟吟的。「昨儿个醉老头走镖回来,我俩多年未见,立即开两坛酒畅饮一番,天南地北一阵胡聊。你猜最后聊些什么?」

  醉老头是镖局内一位老镖师,一手武艺不算含糊但嗜酒如命,除了走镖的日子,平时总是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故得此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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