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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的记忆忽在此刻于脑海中一一浮现。

  五年前孩子气的敌视和之后的暗自软化;五年来的默默关心和听闻她平安便好上数日的心情;五年前和五年后的糖葫芦,丝丝甜意总不止在口中盘旋,更紧缠心头。

  还有他从未细想过……五年来自己贴身收藏那深色锦囊的动机--即使里头只有一根不值钱的柴枝。

  她是他师姐,也是名女子;而他……是名男子。

  这些年来懵懵懂懂一直认定的同门情谊,霎时全盘推翻。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明白自己为何老不爱被她当个孩子看。

  凝视身旁的笑颜,那爽朗的笑容早已镌心,只他鲁钝得没有察觉。

  心底一阵淡淡的甜意牵动他的唇。

  笑中潜藏千般柔情,心头缠绕万缕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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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七就此在镇天镖局住下。

  秦轩自她口中得知,教她行窃的头儿手下不只她一个偷儿,他与其它两名同党联手操控了十几名孩子,在邻近有个贼窝。

  她性子孤僻,不与镖局里三个孩子为伍,除了秦轩偶尔找她询问关于贼窝的事,其它时间总一人孤伶伶地坐在中庭凉亭内,什么也不做,只呆呆地仰望苍穹。

  这日天气温煦,袁家三个孩子在后院放纸鸢,她则依旧独坐亭内发呆。

  「咻--」一样色彩斑斓的东西忽然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快速移动着,还不时发出摩擦石桌桌面的奇异声响。

  她吓了一跳,往后急退,险些撞上身后的亭柱。惊魂未定地瞪着那怪物,才发现原来是只旋转不休的陀螺。她左顾右盼,恼怒地喊:「我知道是妳,出来!」

  须臾,亭顶传来一阵细微声响,跟着一颗倒挂的头自亭沿冒出。

  「赫!」她再次被吓着,倒退几步。

  「哎呀,吓到妳了,真不好意思。」随着语声,头旁伸出只手,搔搔那颗脑袋。

  「是吓到我了!」她怒目而视。

  只见那张颠倒的面容露出大大的笑容,接着她眼前一花,一人影自亭顶翻下,翩然入亭。

  「妳非得这么偷偷摸摸吗?」

  「想让妳惊喜呀!」

  「哼!一点也不。」丝毫不给面子。

  她从不会讨人喜欢,浑身是刺,镖局里几名镖师对她表现和善也只得她冷言以待,最后谁也不愿搭理她。唯独这女人,三不五时在她身边出现,毫不识相。

  昨日又拿了串糖葫芦给她……若以为她会因此变友善可就错了!糖葫芦她是收下了,好脸色仍旧不给。

  别以为她不晓得,这女人佯装好人,为的不也是套自己口中的消息?待她一失去利用价值,就等着被一脚踢开吧!因此她才死咬着贼窝地点不说,任这女人的师弟如何缠问也只东拉西扯。那男人可不似这女人好声好气地想诱她堕入壳中,上回他耐性磨尽,神色阴沉,她差点以为他要动手打自己……

  「嘿,不惊喜也不打紧,我只是想给妳瞧瞧这玩意儿。」纪云深笑指桌上兀自旋转的陀螺。

  「不过就是个陀螺,有什么稀奇?」她佯装不屑,悄悄压下心中那点蠢蠢欲动。

  「是不稀奇呀,妳玩过吗?」纪云深抓起劲道渐弱的陀螺,举在她面前,笑容未减。

  小七不悦地瞪她。这女人为何镇日笑个不行?究竟有什么可开心的,她怎么找不出?「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我玩干么?」她轻哼,少年老成的模样。

  「不不,这可有趣得紧呢!妳千万别小觑这玩意儿,要玩得好可不容易!」纪云深自袖中取出细绳,迅速在陀螺尖端绕上几圈,瞄准石桌,使劲一甩,陀螺便滴溜溜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落在石桌中央,稳稳打转。

  小七不禁看呆了。她曾远远见过几个孩子聚在胡同口玩陀螺,可没一人甩得像她这样快、稳,准。

  陀螺上色轮瞬息交替着,一圈一圈,一圈一圈……似轮回般永无止尽。

  被那炫目的色彩吸引,她不自觉地走近桌边,着迷地瞧着。陀螺转了许久劲力才渐渐减弱,直到它吃力地做完最后一圈旋转,匡啷一声倒在桌面,她才猛然回神。

  「如何?很有趣吧?」纪云深不知何时已在身侧,正笑盯着自己。

  「有、有趣什么?不过就是陀螺罢了!」她依旧嘴硬。

  纪云深咧嘴一笑,拾起陀螺塞到她手中,又取出细绳,自动自发地教起她来。

  小七轻哼一声,也不阻止。

  她对这孩子玩意儿是没什么兴趣,不过闲来无事,学学也无妨。

  纪云深教了她窍门,便让她实地操纵。

  她不发一语,蹲在地上收放陀螺,试了几次皆末成功,不禁难为情地红了脸。哼,这女人定在心里笑她……不高兴地捉起陀螺往桌面一搁。「不玩了。」

  没料她这么快放弃,纪云深先是怔了下,旋即笑着鼓励:「别灰心,这得耐性些,再试几回肯定成的!」

  小七瞠目瞪她,如以往一般无法在那张笑脸上觅着一丝愠意。

  忽然不知为何感到生气,她大吼:「妳用不着对我好,我不会感谢妳的!」

  纪云深一怔,有些好笑。「我没要妳感谢啊。」

  「我也不会告诉妳老窝的所在!」

  「老窝?」

  纪云深愣愣的表情让她更气。这女人分明是装的,为何自己竟无法克制地开始对她起了亲近之意?「别以为我不知妳肚里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妳装成大善人也没用,我不会上当的!」

  瞧她激动得胀红了脸,纪云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妳……妳笑什么!」小七强迫自己板着脸,不愿在她面前出丑。

  「哎哎……我还是头一遭被人说是『大善人』呢!」纪云深斜倚在亭柱上,笑声不歇。

  「不然妳这样讨好我,为的是什么?」小七恶狠狠地逼问。

  她总算止住大笑,只是朱唇依旧弯弯。「一定得为了什么吗?我只是猜……妳或许没玩过陀螺吧?或许没吃过糖葫芦?或许没玩过纸鸢?或许--」

  「什么意思?」小七打断她的话,戒心不减。

  纪云深偏头思考。「若真要说出个理由,或许是因为……妳让我想到我师弟吧!」想着,唇边不觉泛开笑意。

  那男人?小七抿紧唇。「同他什么干系?」

  「我头一次见着师弟,便想他或许没玩过陀螺吧?或许没吃过糖葫芦?或许没玩过纸鸢?许多有趣玩意儿,他只怕都末试过,实在太可惜。」她笑咪咪地回忆往事。

  小七瞠圆眼。「……所以妳就买陀螺、纸鸢、糖葫芦给他?」

  「不,我那时只来得及买糖葫芦给他便同他分袂了。」但不要紧,现在仍有机会,呵呵。

  「他喜欢?」小七怀疑。

  「妳喜欢吗?」她反问。

  「我……」小七僵着脸,顿了好半天才回一句:「不讨厌。」

  纪云深注视着她的神情,笑容不住地扩大。「我想他也是。他当时的神情同妳现在好象呢!」啊,每回见着小七别扭的模样,她便会忆起当年在季家庄庭中练剑的师弟哩。

  小七瞪着她的笑脸,忽觉这女人只怕真有可能为此无意义的理由对自己好。

  「妳跟妳师弟……很要好?」不明白自己为何做此一问,心中莫名地兴起一股渴望,掺杂着妒嫉和欣羡。有多久没人是这般无缘无故对她好啊……

  纪云深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也奇怪,咱们虽聚少离多,却满融洽呢。」

  为何呢?或许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师弟吧。

  是除了师父外,最接近亲人关系的师弟。

  是她自幼一直想有的师弟,也是令她忍不住想照顾的师弟。

  「我有两个弟弟。」小七觉得自己定是疯了,才同她说这些……却没闭口的打算。其实她表面上虽毫不信任纪云深:心中却明白她当初大可对自己用强,或听她师弟之言将自己送官,却始终选择温言以待,更应允带自己回镖局。

  内心深处早对她卸了防备,只面上仍张牙舞爪,不愿对她,甚至自己承认。

  这些年来,险恶的环境逼她不得相信任何人。

  「八弟小我一岁。九弟出生没多久,我便离家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她记不起了。只记得因为爹输光了钱,要将她卖给镇上的「天香阁」。

  娘哭着哀求爹,直说她年纪还小,却只换来爹一阵殴打。她听过「天香阁」的名字,街坊的大婶们偶尔提到那儿,神色都带着不屑。那究竟是什么地方?她知道娘为了怕挨打,向来是顺从爹的,可为什么一听到爹要送她去那儿就如此激动?

  那夜,娘替她匆匆打点了包袱,趁爹熟睡时将自己送出门。

  她仍清清楚楚记得当时的月亮,圆圆满满,像个大盘子。

  「小七,我同隔壁的张大叔说好了,天一亮妳便随他出镇。往后好好照顾自己。」

  「娘,要去哪?妳不跟我一块儿去吗?」娘为什么流泪?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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