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都飘著补汤的香味,浩文几乎被睡神拉走的魂魄又被叫了回来。她在小方桌上铺了报纸,并拿出免洗碗筷,就等唐湘石把食物摆上去。
“可以吃了没?我好饿。”她催著。
“哪!已经热了,我看就连电磁炉一块儿移过去吧!这种天气,汤一会儿就又变冷了。”
“随便啦!怎么都好,快点拿过来嘛!”
她猴急的模样逗笑了唐湘石,他真欣赏她永远都这么纯真,这么毫无掩饰地表达自己的意念。
“你吃慢点,很烫哪!”他边吃还得边提醒她小心,她把东西往嘴里塞的速度让他看了直皱眉头。
短短二十分钟锅已见底,浩文一个人就解决了三分之二的鸭肉,正打著嗝直称那是人间美味。
唐湘石笑道:
“你喜欢吃我们可以常买啊!”
“也要买点高丽菜来加才好吃,沾料里还得放豆腐乳。”
“哦?你倒知道的很清楚。”
“以前经常和阿峰去吃。”浩文说著又打了个饱嗝。
“你们还真有兴致啊!”
这话酸得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厌恶,见浩文靠著墙快睡著了,他问:
“我们结婚你请谁当女傧相?”
“我同学白千紫。”浩文闭著眼应道。
“那我呢?该找谁当男傧相?”
“当然是找阿峰啦!刚好……”
“什么刚好?我不同意。”他硬声道。
“你另外有人选了?”
“没有,可是——我就是不要找他,那太不像话了……”他气恼地收拾著桌上的鸭骨头。
“奇怪了,让阿峰当男傧相有什么不像话?”浩文坐直了怪异地看著他。
千紫当女傧相,阿峰当男傧相,不是很完美吗?哪里不像话了?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阿峰!阿峰!你只会记著他,连男傧相都要找前任男朋友,对阿峰不是不好意思吗?我心里也觉得怪怪……”
“喂!什么前任男朋友?你说清楚点。”
“你……”唐湘石气急败坏地指著她。“他还不算‘前任’的吗?你心里还惦著他,那我算什么?”
“唐湘石!你究竟在乱吼什么?像疯了—样。”浩文越来越觉得莫名其妙。
“对!我是要疯了,你再提起高奇峰看看,我发誓我会吻得你再也记不得他。”唐湘石狮吼般地咆哮,双眼闪著愤怒的火花。
浩文惊骇地瞪著他,没听清楚他的威胁,只讶异于他的怒气。
他真的很生气,但为什么呢?总有理由吧?
是阿峰吗?他和阿峰吵架了,所以拒绝让他当男傧相,还叨念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大无聊了。争执都争执过了,老记在心里干什么?男人啊!老说女人心眼小,结果他们自己呢?
“喂!”她试著劝解:“别气了吧!我想阿峰他……”
话没说完就听见—声怒吼:
“你还敢说?你居然还敢提他的名字?”唐湘石一把拉过她。“该死的你……”他忽然无法克制似地将唇覆上了她的,很暴力,很野蛮。
第二次,她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强吻了,两次都是他。只是,第一次是为了做戏给洪艳艳看,那一吻虽热烈却不曾令她感觉害怕。这一次不同了,她想不通—向有礼而自制的他为何会忽然变成一个恶魔?
他需索的唇仿佛纯为了泄恨似地攻击著她,她尝到血的味道时恐惧地流下泪来,喉咙并发出模糊的抗议声。
她的手被捉住,否则她一定会用力槌打唐湘石这个王八蛋,他凭什么以为可以这么恣意欺负她?
唐湘石尝到了咸咸的味道,蓦然发现是她的泪水。他呻吟一声,方才的粗暴已不复可见。他在伤害她啊!她是他最爱的女人,而他居然让她哭了。唐湘石懊悔不已,他怎么会让嫉妒冲昏了头?
浩文已察觉了他的转变,——是他放开了她的手改为轻轻拥住她,他的唇离开她受伤的唇而温柔地游移在她的额头、脸颊及耳垂。他的气消了,她却依然满肚子疑惑和委屈。
“你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她仰起头一脸泪痕地问。
“对不起!”他闭了闭眼,将她的头推回自己的肩窝。“吓著你了,是不是?我真的很抱歉。”
“你弄疼我了。”她低声道,委屈的泪水又涌上眼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
“我的天!”他惊愕地扶起她的下巴,拇指心疼地触摸犹有血迹的红唇。
“我真是禽兽,竟这么伤害你。请你原谅我,浩文!我只是嫉妒,嫉妒你无时无刻都惦念著高奇峰……”
“阿峰?你——你嫉妒他?为什么?”
“因为你就要嫁给我了,我不要你心里还有别人。就算你不爱我,也不能在嫁给我之后还爱著他。”唐湘石痛苦地说。
浩文的眼睛又一次因惊讶而张大了,今天真是充满著刺激。
“我——我爱阿峰?你是这个意思吗?是不是?”
“你不是吗?”他反问。
“我当然不是。”浩文推开他。“你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念头?我爱阿峰?哈!这——太可笑了。”
“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虽然他变心和另—个女孩子来往,我以为你依然忘不了他。”
“要我忘了他是不太可能,我认识他一辈子了,他——有点像我的哥哥或弟弟。”
“你——没爱上他?”唐湘石几乎要高声欢呼,他一直以为的事——是假的,天!太棒了。
“他正和千紫热恋,千紫要当我的女傧相,所以我才要你找他当男傧相。”她好笑地看著他。“你一直以为阿峰是我男朋友?那么你还敢去告诉他我们的喜讯?”
“我每秒钟都提高警觉深怕挨打。”
“谁给了你这个错误的观念啊?”
他耸耸肩。
“艳艳吧!她说高奇峰为了保护你给了她一巴掌。”
“阿峰从小到大都在保护我,我说了他像我的家人,比我的父母还像。”她苦涩地说。
“对不起!”唐湘石拉过她。“我——我真是太鲁莽了。”
“我本来以为你够成熟呢!谁知一生起气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想起那个吻,她脸红地转过头去。
“我看我还是招认吧!”他粗声说。
“招认?”
“我经常都想著要好好吻你,只要有机会……刚才一生气,就怎么也管不住自己了,你……”他看著她,温柔地请求:“不要怪我好吗?要怪也该怪你自己,每分每秒,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引诱我向你靠近。”
“你……你乱说,我才没有……”她羞红著脸争辩。
唐湘石轻叹一声,情不自禁又将唇贴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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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之前几天,浩文的母亲再度来到她的小套房,当时她正在打包房间里的东西。再过两天,她就要搬离这个独居了好—阵子的地方了,心里居然十分不舍。
母亲曾说过会再来,是以她并不感觉讶异,仍抬了房里唯一一张椅子请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床边。
“你……要搬家吗?”母亲这么问。
她点点头。
“要不要搬去和我们一起住?”
“不用了。”
一阵沉默,浩文几乎想继续整理东西了,母亲才又开口:
“我是来——来问问关于相亲那件事,不知道你考虑之后,是不是依然不愿意。”
“我不能去,过几天我就要结婚了。”她铺陈直述,不想多解释什么。
“结婚?”母亲似乎受到不小的打击。“你说——你要结婚了?”
“嗯。”
“这么突然吗?上回并没有听你提起,怎么现在……”母亲喃喃叨念著,随即忽然死了心似地露出苦涩的笑容。“居然你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我——一点也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
“要嫁给你爱的人吗?”她母亲问。
浩文胡乱地点头,心想著母亲该可以死心了,她终究无法帮她,想保住公司只有靠他们自己。
母亲叹口气。
“这样我就没有话说了,毕竟,夫妇之间要有爱才会幸福。”
她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吗?浩文不屑地想,对母亲来说,不是只有钱最重要?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母亲凄凉地道:
“我知道你一直怪我,怪我对你父亲不忠,无耻地在外头跟人勾搭,甚至忘了你这个女儿的存在。可是,你知道吗?我其实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你想说你没有红杏出墙?我爸爸死的那天你不是整夜待在情夫家里?”浩文冷冷地问,对母亲,她早已不愿生气,因为不值得。
母亲神情哀戚。
“我是个不贞的妻子,但我试过了,怎么样我都没办法爱上你父亲,我——我甚至无法对他产生好感。”
“爸是个粗人,没念过什么书,自然配不上你这大家闺秀。如果你这么厌恶他,当初为何要嫁给他?为何要生下我?”
“我是活该。”母亲流下眼泪。“一切都是我自己造的孽,你——你肯听我说一个故事吗?我不是企图解释什么,只是——希望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