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恢复了平静,周伟民只递给她面纸,没有再逼她什么。可是她要试一试,尝试说出心里的苦,也许如此,她才能完全自那段婚姻中解脱。
“我……我刚毕业不久就认识了我的前夫,他可以说是一切完美的代表,温柔体贴,事业有成,最主要的是他是那么爱我,至少当时我是这么以为的。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热恋,我们结婚了。”她吸了一口气:“我所有的亲友都认为我非常幸运,能够拥有条件这么好的老公,我自己也深深陶醉在幸福中。可是我错了,大家都错了,他——他根本是个魔鬼……”她的手发抖地找寻他的,周伟民紧紧握住她,希望给她力量。果然她稳定多了,继续说道:“他——他在性行为上是无能的,而这使他经常在情绪上失去控制,他——他用任何东西打我,指控我无法使他像个男人……”她又哭了,周伟民抱紧她:“没关系,都过去了,已经没事了。”
这喃喃的声音抚慰了她,还给她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好像在什么时候,她也曾满足地依偎在他怀里。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的伤总是包裹在衣服里,还有——我的心里,别人只看见他文质彬彬,温文有礼的一面,而无法看见内在的丑恶。”
“妳就这么默默忍受吗?”他问。
第八章(3)
“我是太懦弱了,也或许我还奢望他能变回我以为的样子,总之我一直希望能维持这个婚姻。可是——我每天看见他由一个正常的人变为一个可怕,没有理性的魔鬼,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我伤痕累累地明白了他是永远不会变的,我不该再傻下去了。 ”
“所以妳和他离婚了?”
她摇头:“我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就在我要提起离婚时,他……他向我认错、忏悔,在我面前哭泣,表示他的悔意,他说他要建立一个美满的家,虽然他不能在……在性生活上满足我,却可以让我在其它方面不虞匮乏。其实我不在意……我真的不在意他能不能……只要我们可以平静过日子,我愿意陪他度一生,毕竟这是我的选择,我不会后悔。然后我们真的过了几天平静无波的日子,他甚至——甚至带我到医院去,希望经由人工授精给我一个孩子。我高兴的哭了,因为他似乎真的有心给我一个健全的家。”
“你们做了吗?人工授精。”
她点点头:“而且我很顺利怀孕了。我非常疼爱我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将小孩当成我们未来的一切。可是他,我的前夫,他又回复以往的疯狂、易怒,他指责我只爱孩子而不关心他。就这样,我的日子又回到黑暗中,可是我还在期待,期待孩子出世也许可以唤起他的父爱,改变他。因此我总是护着我的孩子,不管他用什么打我我总是抱着肚子承受……可是有一次……有一次……”她目光涣散。
“怎么了?文文!告诉我。”
“他——他将我推下楼梯,我一直滚、一直滚……我是抱着肚子的,我要我的孩子健康地出生……可是后来我昏过去了,没有知觉……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没有了,我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她抱头痛哭:“我恨他,我再也不爱他了,因为他是个禽兽,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周伟民只好又抱着她。
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忍心伤害自己的妻子、骨肉?难怪她要离婚,换了别人恐怕早就受不了了。
怜爱之心不由自内心升起,如果她是他的,他周伟民敢以性命发誓,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这样的事,妳为什么不对妳父母说明白?他们一定会帮妳的啊!”他问。
柯文文在他怀里抬头:“我——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想等孩子生下来,一切稳定了再告诉他们。”
“那现在呢?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苦笑:“你不明白,何光达是个重面子的人,这件事如果让我父母知道,我爸一定不会善罢千休的,那何光达为了顾全他在商场上的形象,不晓得会对我父母怎么样呢!现在我已看清他的面目,所以更不敢说。”
“何光达?”周伟民皱眉,似在思索什么。
“他就是我的前夫。”她解释。
他点头表示明白:“文文!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妳没有什么好自责的,我可以接受妳隐瞒妳父母真相,但我不想再见妳每天郁郁寡欢、魂不守舍的样子,妳一定要开心起来,否则怎么能过新的生活呢?”
她忽然发觉自己还在他的怀里,羞得想坐好,他却将她拥得更紧。
“我们之间是有些什么存在的,我早已不想否认,妳呢?妳愿不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他在她耳边柔情地说。
这时柯文文好怨。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希望自己没有走错那一步,可以完美地配得上他。可是为时已晚,她身体的伤或许已经看不见了;但心里的痛却有可能伴她一辈子,她觉得她根本永远无法痊愈了。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她留恋他怀中的温暖,允许自己放纵地吸取他纯男性的香味。
“我——我配不上你的,周大哥!”她的颊贴着他的胸:“我只不过是个懦弱而——不完整的女人,我的心——已经死了。”
“胡说!我看得出妳对我并非全无感觉,至少妳可以信任我,对下对?”
“我是信任你,而且……我也喜欢你,你和学姊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我想要的并不是做妳的朋友,难道妳不明白?文文!别再说什么配不配的,我周伟民从未这么正经地对一个女人说‘我爱妳’,别告诉我妳一点都不在手,我会心碎的。”最后一句他说得很夸张。
阿文文忍不住笑了,虽然眼里含着泪水,却是由于感动、欣喜,而不是悲伤、恐惧,她多么盼望以后的日子都能甜美地回味今天,忘记从前,她真的好盼望。
周伟民约了方立帆到他们常去的咖啡屋,那是个适合谈话的好地方。此时是晚上七点,两人都已到达并点好了饮料。
“约我来什么事?”方立帆先开的口。
“是有事,不过——你好像也有什么事,心情不很好的样子。”周伟民笑着说。
“你只管说出你的事,管我的做什么?”
“怎么能这么说呢?朋友嘛!互相帮忙才应该啊!说说你怎么了,也许我可以帮你啊!”
“省省吧,我的事谁也帮不了。”方立帆没好气地说。没错啊!老婆的事只有自己解决,能靠谁呢?
“是祈晓音,对不对?”
“祈晓音是你叫的啊?”
“哦!抱歉!抱歉!是大嫂。怎么?还没搞定?”
“搞定什么?”
“喂,别装蒜了,你这样……我到底可不可能当叔叔啊?”
方立帆狠狠瞪他:“你有话就快说,否则我打得你说不出话来。”
周伟民是知道分寸的。对方立帆来说,祈晓音的玩笑竟变得开不得了,有进展哦!
“好!我说。”他神情一整:“记得何光达吧?”
“何光达?不是达仁企业的老板吗?我们和他们有一笔不小的生意在接洽,不是吗?”
“的确是他喽?我还以为我记错了。”
“究竟怎么回事?”方立帆有些不耐。
“他是柯文文的前夫。”
“前夫?柯文文?”方立帆皱眉,这表示他没印象。
“柯文文是我的秘书,你总不会不记得自己员工的名字吧?”
“我是不记得,尤其是女的。”他无所谓的样子:“我们和达仁企业是公事,你调查人家的私事做什么?”
“我没调查,是——这现在变成我的事了,因为我——我爱上柯文文了。”
方立帆一楞,继而大笑起来,然后想到自己对祈晓音……笑声倏然停止:“抱歉!”他只说得出这一句。
“没关系,我早料到你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你还挺有节制的,只笑了三秒钟。”周伟民一点也不了解地说:“我主要是想告诉你,何光达是个衣冠禽兽,他曾经虐待柯文文,还迫使她流产。”
方立帆想了一想,回答:“你要我放弃和达仁这笔生意?兄弟!这是公事,有必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事前先对那家伙好好调查一番,毕竟他是个好诈的小人,小心一点也是应该的。至于柯文文和他的事已经过去了,她都不愿意再去想,我又何必去挖出来说?就算了吧!”
“好!我会找人查查他的底。喂!你真的——和柯文文——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周伟民终于被女孩子收拾了是什么光彩的事?要四处去说。何况——我讨厌看你那幸灾乐祸的表情。”
方立帆笑笑,忽然想起:“柯文文?……昨天那对老夫妇拿的那个信封……寄件人住址旁边就写着这个名字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