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好友毫不忌讳提起那晚的事,温雅心一痛。
「我不想提那天晚上的事。」她闷道,低头喝酒。
「妳打算就这样逃避一辈子?」
「我不想提。」
「小雅……」
「别说了!」温雅瞪她。「我还没骂妳呢。都是妳胡说八道,说什么逸航可能早就……喜欢我,不然我也不会出那么大的糗。」
「怎么能怪我啊?」孙妙芊喊冤。「我怎知裴逸航那么没用,连一句『我爱妳』也不敢说?」
「他干么要说?他根本就不爱。」温雅脸色苍白。「这么多天了,他只打了一通电话来,知道我决定住妳家好象还如释重负,巴不得见不到我才好--」她心一绞,烦躁地抱住头。「啊!烦死了、烦死了!早知道那天晚上不要说就好了。」
不说还可以当朋友,说了连朋友也当不成。她真后悔,好后侮。
「妳的意思是,妳宁愿一辈子跟他当朋友,永远不要跨过友谊的界线?」孙妙芊问她,眼睛眨呀眨的。
「不然怎样?他又不喜欢我。」而这个领悟,让她好痛好痛,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温雅眼眸一酸,又想哭了。
「妳怎知他不喜欢妳?我看他爱妳爱得要命呢。」
「妳别再乱说了好不好?」她嘴唇发颤。「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女人不是我这一型的,他要的是像韩秀丽那种女人味十足的女人。我对他那么凶,一点都不温柔,他哪可能……喜欢我?」
「妳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喽。毕竟妳才是最了解他的人嘛。」孙妙芊摊摊手,好无奈的样子。
温雅哀怨地睇她。
她居然……连安慰她的话也不说,就算是随口说说也好啊。
「干么这样看我?」孙妙芊笑问。
温雅不语,咬住下唇。
孙妙芊微笑更深,妙目一转,瞥了墙上时钟一眼。「十一点半了,来看娱乐新闻回放吧。」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今天的娱乐新闻很精彩喔。」
「妳看吧。我去洗澡。」温雅搁下啤酒罐,站起身。
「等等等等!」孙妙芊连忙扯住她衣袖。「别那么急着走嘛,妳会错过精彩好戏喔!」
「什么精彩好戏?」温雅没好气地问。
「这个。」孙妙芊指了指电视屏幕。
温雅掉转视线,赫然发现屏幕上竟是裴逸航,他坐在一排长桌的正中央,左边坐着他的经纪人老胡,底下一群记者。
「裴逸航今天傍晚开记者会,内容超劲爆!」孙妙芊神秘地竖起大拇指。
温雅一颤,跌坐在孙妙芊身旁,眼睛直直盯着电视屏幕。
他剪短头发了,之前披肩的长发现在整齐地贴附脸缘,挑染也洗去了,发色呈现健康自然的乌黑。
他的穿著打扮也跟从前天差地远,黑外套里搭一件白衬衫,腕上戴着运动型手表,脸上挂着副斯文的无边眼镜,整个人不复狂野,反而散发一股知性气质。
可还是一样性感。
超性感!
不知怎地,他这副造型电得她全身发麻,比以前任何时刻感受到的都强上百倍。
她双腿发软,头脑发晕,一双眼痴痴地望着屏幕,几乎没听清旁白都说了些什么。
然后,终于切进裴逸航的发言了。他低沈沙哑的嗓音透过麦克风流泄--
「今天这场记者会,很可能会影响我的形象,我已经跟我的经纪人沟通过了,如果电影公司、唱片公司或者广告商,任何人因此想跟我解约,我都愿意接受。」
他顿了顿,嘴角浅浅一扬,台下传来一片痴叹。
「……针对这篇报导,我想做一些解释。」他拿起最近成为热门话题的周刊杂志。「报导里提到的女主角,其实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家住我家隔壁,我们俩的房间只隔了一道防火墙,我从我房间完全可以看到她在房里做什么,她也同样能看到我在做什么--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他到底想说什么?」听到这儿,温雅紧张得受不了,颤着手摸索啤酒罐,拿起来饮了一口定神。
「别紧张啦!」孙妙芊噗哧一笑,安抚她。「慢慢听他说。」
「……她是个柔道高手,十五岁就拿到全国女子冠军,差点入选奥运代表队。我如果想跟她打架,只有求饶的分--」
「老天!他到底想说什么?」温雅掩脸哀嚎。「他难道要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控诉我欺负他吗?」
「呵呵呵,妳别那么激动啊,小雅。」孙妙芊笑着拍她的肩。「人家都还没说完呢。」
「……她喜欢柔道,我喜欢弹琴,她比男人还强悍,我比女人还爱干净。雷曾经笑我们两个,说我们是性别错置--」
「谁……谁跟他性别错置啊?」温雅惊跳起身。「他疯了吗?他是在毁我的形象还是在毁自己的形象啊?疯了!」
「他一开始不就说了吗?这是一场会影响他形象的记者会。」孙妙芊眼眸盈满笑意。「我看他是不计一切,拚了!」
「拚什么啊?」
「妳看下去就知道喽。」
温雅无力,重新坐回沙发看电视。她紧张到咬拇指,额头冷汗直冒,一颗心怦怦狂跳。
「……其实我七岁那年就跟她求过婚,可惜被她一口回绝。」
「骗人!」温雅惊愕地指控。「他什么时候跟我求过婚了?胡说八道!」
「……她说我太漂亮,不像男生像女生,当我的新娘很丢脸--」
「嗄?」温雅愣然。
「小姐,妳真的说过这么伤人的话吗?」孙妙芊曲臂顶她。「这么帅的男人妳都能狠下心拒绝,酷喔!」
「我--」温雅说不出话来,她屏住呼吸,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场在油桐花树下的扮家家婚礼。
那天,天空好蓝,阳光好灿烂,漫天飞落的桐花好美。
而他,唇红齿白,好漂亮好漂亮,眼睛好黑好深,看着她的时候,让她心跳都停了。
回忆起来,她似乎就是在那一刻,偷偷爱上他。
「……我会用狂野的形象出道,除了经纪人的建议,也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她。我想对她证明,我虽然爱唱歌,爱弹琴,还有洁癖,仍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他认真的?
温雅瞪着屏幕,喘不过气。
「……今天的打扮,比较符合真实的我。我其实不是太潇洒的男人,套句我经纪人说的话,我简直可以说是『龟毛』--大家可以看到老胡变脸了,不好意思,我承认我今天说的话可能会造成Fans的幻灭,但我还是要说。」裴逸航微微笑。「对了,如果大家要怪,还可以怪雷,是他出主意要我开这场记者会,说我得『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想唱一首歌。」他宣布。
温雅僵住身子。
「这是我的新歌,不久以后就要发行了。」他低声道,星亮的眸直对着镜头。「小雅,如果妳在看这场记者会,妳听着,这首歌就是我的回答。」
他抱起吉他,稍微调了下弦,以一种醇厚却又粗犷的嗓音开口--
恋爱无罪,爱一个人怎会有罪?
恋爱无罪,天涯海角把妳追。
恋爱无罪,愿为妳永恒地醉。
恋爱无罪,我要勇敢大声说。
我爱妳,我爱妳,我爱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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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油桐树下,落着五月雪。
艳白的桐花,一瓣一瓣,一朵一朵,迎风飘舞,坠落沟渠,坠落山坡,坠落地面,漫漫铺开一片浪漫花床。
温雅站在花床上,风吹开她裙襬,和漫天桐花一起旋舞。
裴逸航捧着一束桐花,缓缓走向她。
「妳看到我的记者会了?」
「看到了。」她垂下眼睫,樱唇浅浅抿着,笑得好羞涩又好开心。
「所以妳听见我的答案了?」
「嗯哼。」
「那妳可以收回那句话了吗?」
「什么话?」
「妳『一辈子都恨我』那句。」他叹气,拂了拂被风吹散的发绺。「妳知不知道?那句话害我好几个晚上睡不着。」
「真的睡不着吗?」她撇撇嘴。「我看你神清气爽,还是眼以前一样帅啊。」
「我天生就长这样,要落魄也不容易啊。」他感慨,颇有「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味道。
她不情愿地睨他一眼。
可恶啊!一个男人长那么漂亮干么?根本是来打击女人的自信嘛。
「好啦,我相信你很烦恼啦。我收回那句话,行了吧?」说着,她将双手伸出来。
「做什么?」他莫名其妙。
「花给我啊。」她娇嗔。「你这花不是拿来送我的吗?」
「哪有女人自己伸手要花的啊?」他翻白眼。「妳也按照程序来一下好不?」
「什么程序?」
「先听听我要说什么。」
「你还想说什么?」她疑惑地瞇起眼。
「这个嘛--」裴逸航咳了咳,湛眸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向她。
「你到底要说什么啦?」
他没说话,俊颊泛开一抹淡红,他低头,想了好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将手探入外套口袋,掏出一个小绒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