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她摇头,焦急地绞弄着双手。
「妳省省吧,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他嘲讽。「我告诉妳,我没兴趣跟妳这种表里不一的女人交往……我们分手吧。」
拋下决绝的宣言后,严非凡立刻掉头离去,没给温雅任何解释的机会。
她只能怔怔望着他冷傲的背影,好一会儿,双腿一软,无力地坐倒在地。
然后,她仰头望向一直在一旁默默凝视她的裴逸航。「很好笑吧?」她低声问他,唇角慢慢地、浅浅地扬起。
「……我又被甩了。」她自嘲,唇畔笑意盈盈,可眼底藏的,却是浓浓的苦涩与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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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树下,花落似雪。
她又来到这里了。
温雅抬起头,仰望这株记忆里最美的桐花树。
每年到了五月,桃园的这座五酒桶山总会开满了桐花,洁白的花瓣放肆地染遍山头,像似五月雪。
枝叶、地面、沟渠,到处是桐花雪艳的白,连风中,漫天旋舞的也是那一办一办素雅洁净。
温雅靠坐在树下,拈起一朵桐花。花瓣晶透莹白,花蕊中心一点胭脂红,隐隐透出生命力。
她看着桐花,想起小时候曾和同伴们在这里扮家家酒,也想起每一次心受了伤,她总会躲到这儿疗伤舐痛。
就像今晚。
她拿起啤酒罐,一口气将余下的液体喝尽,捏扁罐子后,抬手,投篮似的往前一拋。
「啧,又没中。」她懊恼地吐气,瞪着前方垃圾桶周遭几个空啤酒罐。
连续五次篮外空心,这回可创纪录了。
她翻找身旁的塑料袋,又掏出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后,一面喝,一面站起身,摇晃着来到垃圾桶前,认命地将自己的杰作一一拾起,丢入垃圾桶。
正喝着啤酒的时候,一阵轰隆声浪从远方滚滚而来,跟着,一架飞向中正机场的飞机从低空掠过,卷动附近气流。
她按住随风卷扬的秀发,瞇起眼,试图认清机尾的标志--一朵红梅,是华航吗?
「好,华航一架。」她喃喃自语,回到树下,拾起小树枝在泥土地上轻轻画下一笔。
整个晚上,老油桐下的泥地已被温雅画了好几笔,她数了数。
「嗯,华航四架,西北两架,澳门一架,日亚航一架,长荣三架……果然还是华航最多,华航真厉害,华航胜利!耶!」
她举高左手,神经兮兮地欢呼着,连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在兴奋些什么。
只是在这样的自得其乐中,她似乎感觉心情好一点,伤痛少一点,盘旋胸口的遗憾能渐渐、渐渐淡去。
她继续喝啤酒,当一罐啤酒又即将喝完之际,轰隆声再度由远而近。
又来了?这次好快啊。
温雅赶忙站起身,踮高脚尖,拉长颈子拚命张望。
可看不到,这次她站的方向不对,看不清机尾的标志。她摇摇晃晃转动身子,寻找最佳角度。
忽地,她鼻尖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谁啊?」她揉揉发疼的鼻子,低声抱怨。
「是我。」无奈的男性嗓音回答她。
「啊。」她愕然,红唇张成O字形,愣愣地扬眸望向一张端挺俊美的脸庞。「逸航。」
「我就知道妳在这里。」剑眉拧着。
「你真厉害,嘿嘿。」她吃吃地笑了。
裴逸航瞪她,见她双颊红得直比滚热的虾子,眼睛又晶莹像可以挤出一整桶水来,便知她今晚一定喝了不少。
「妳又喝醉了。」他低斥,扶着她坐回树下。
「我没醉啊。」她摇头否认。
「妳喝了多少?」
「喝了多少?我想想。」她认真地偏头细想,又翻找了找塑料袋。「我买了一打啤酒,现在剩五罐,所以我喝了……七罐!Lucky Seven!」她兴高采烈地比了个手势。
「妳喝了七罐?!」他拉高声调,不敢相信。
「这是第八罐。」说着,她又掏出一罐啤酒,也拿了一罐递给他。「来,陪我一起喝。」
「我不是来陪妳喝酒的!」他驳斥。
她不情愿地嘟起嘴。「那你来干么?」
「还用问吗?我担心妳。」他瞪她。「妳知不知道,今天我还特别推了晚上的通告赶回家?!没想到妳居然不在。」
「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屋里嘛……很无趣耶。」
「来这边喝酒就有趣吗?」
「当然啦,这里有桐花看,又有飞机可数,很热闹呢。」温雅灿然笑道。「你来看看,这是今晚经过的飞机--」她拉着他凑近树下细瞧。「总共有十几架喔。」
「妳啊。」裴逸航轻叹一口气,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为什么不陪我喝酒?」温雅拉拉他袖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
「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啊。我只是想跟你快点和好嘛。」她委屈地拿手指绞弄着他衣袖。「是妙芊教我这种烂方法,不然你去怪她好了。」
「……」
「她说你一定会很紧张,马上跑来救我,然后我们就会自然而然和好了。我也没想到那么巧会遇到非凡,还--」话说到此,她忽然沉默了,打开啤酒饮了一口。
「别喝了。」裴逸航抢过啤酒罐。「再喝下去妳会真醉的,到时候又吐在我身上。我可不想又那么倒霉。」他碎碎念。
「不会啦。这一次我一定会很小心,不会吐在你身上的。」
「那可难说。」他瞪她,眼见她嫣红醺然的脸上尽是对他抱歉的笑意:心肠一软,又是一声长叹。「我没气妳。我气的……是我自己。」
「为什么?」她眨眨眼。
「如果我没跟妳冷战,妳也不会用这种烂方法,后来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他苦笑。「应该怪我太小心眼,脾气太差。」
「哪有?」她睁大眼抗议。「你脾气最好了。」
「小雅……」
「我是说真的!」她急迫地拉着他臂膀。「从小到大,你几乎每一件事都让我,都不跟我争--坦白说,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像圣人一样,如果是其它人,早就打扁我了。」
「谁敢妄想打扁妳?」他低声笑。「妳可是柔道高手啊。」
「你又笑我!」她捶他肩膀一记。「这只是比喻啊。我是说,没有人能像你这么忍耐我嘛!」
「妳知道就好了。」他笑望她,半无奈,半宠溺。
「我当然知道啊。」她无辜地回望他。
他呼吸一乱,忽地无法直视那既澄澈又朦胧的眼,别过头。
「喝啦。」温雅抢回他手中的啤酒罐,将另一罐末开的递给他。「陪我一起喝。」
这回他没再拒绝,接过后,拉开拉环。
她满意地点头。「干杯!」
两只啤酒罐在空中相碰,清脆撞击。
有几分钟的时间,两人只是各自默默喝着酒。晚风吹来,摇落几朵白桐花,从空中优雅地舞坠。
温雅摊开掌心,准确地接中一朵,她细细凝睇,忽地开口。
「你记不记得高中时我第一次来这边喝酒?」
「……记得啊。」
「那天我也喝醉了,是你背我回家的。」她转头望他,盈盈一笑。
「还说呢,妳爸把我骂死了。他以为是我带妳去喝酒的,还拚命教训我小孩子不能喝酒。」
「后来他就知道骂错人了,是我自己想偷喝。」温雅偏着头,回忆当时。「那时候我一直不肯跟你说我为什么心情下好,因为我怕你笑我。」
「为什么?」他不解。
「那时候,学校一直有人传,有个学长喜欢我。那个学长很优秀,功课很好,运动万能,长相也不错,学校里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可是大家都说,他喜欢的人是我。一温雅顿了顿,饮了一口啤酒,在唇腔里品尝那微苦的滋味。「我听了,真的很高兴。虽然我一开始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还是偷偷注意起他了。经过他教室时,我会特别找他的身影;放学后,也会躲在楼顶看他在篮球场打球……还有啊,每次在成绩公布栏上看到他的名字,我的心,好象也会跳得比平常快。」
裴逸航默默听着,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高中时他们读的并不是同一所高中,他从不晓得有这么一位学长存在。
「……我们经常会在走廊上相遇,有一次我终于鼓起勇气跟他打招呼,他也回我了。那时候,我好开心啊。」想起年少时的纯情,她淡淡地微笑了。「后来我们偶尔会交谈一下,可能是因为那样,谣言便愈传愈像是真的了。」
裴逸航蹙眉看她。她的意思是,那个学长其实并不喜欢她吗?
「到了那天……对了,我还记得那天的晚霞很漂亮喔,他站在夕阳下叫住我,那一幕真的很像偶像剧的场景。」她笑,以一种嘲弄的口气说道:「他说,学妹,我注意妳很久了。我听了:心跳好快好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以为他要跟我表白。」
「难道不是吗?」裴逸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