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情澜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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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年永澜温柔抚摸牠的颈项和马颊,一下接着一下,很具缓和作用。

  下一刻,红马略微吃力地撑起前腿,在原地颠了几步,这才消去男子适才加压在牠身上的那股劲力。

  双掌贴熨着柔毛,年永澜赞许地拍拍牠健壮的身躯,红马低鸣一声,竟垂下大头顶了顶他的肩,状似依恋。

  「好啊!永澜师傅了不起!好样儿的!」人群里陡地发出鼓噪声浪,牵一动百,叫好声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绝于耳。

  年永澜安抚了马儿,这才回过身来,迅速环顾,瞧见那姑娘就跌坐在青石地上,怀里还揽着那个差些在马蹄下丧命的孩童。

  孩子不哭了,显然受了惊吓,苍白着小脸,细瘦手臂反抱住姑娘的腰身,至于她……年永澜不懂人家的心思,只知她脸蛋红通通,美丽的眼眸似乎仍冒着火。唉,这姑娘脾气极坏,野泼得像团火,脸容却如怒绽娇花,他心三度抽动,竟有些害怕同她言语。

  「妳没伤到筋骨吧?」将那莫名其妙的惧意强压下来,他本想伸手扶她一把,脑中却掠过她方才的话语,硬是顿下步伐。

  她瞬也不瞬地瞪着他,想站起来,才记起怀里还紧揽着一个孩子,跟着听见连声呼喊,一名妇人急慌慌跑出--

  「山子、山子?!你把娘吓死啦!呜呜呜……咱儿的心肝呀--」哭喊着,已从她怀里把孩子「挖」了过去,又蹭又亲的。

  那孩子回到娘亲熟悉的怀抱,终于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哭得响亮。

  「永澜师傅,谢谢您、谢谢您,真是……真是太谢谢您了!」妇人抱着孩子拚命鞠躬,满脸是泪。

  年永澜淡淡牵唇。「是这位姑娘的功劳,您该谢她才是。」

  妇人有些戒备地瞄了白衣姑娘一眼,唇蠕了蠕,竟未出声,只微微福身,跟着便带着孩子离开广场。

  此时,见红马已被驯服,一旁围观的群众瞻子大了起来,全靠拢过来,人群里傅出清亮亮的嘲讽声音--

  「我说永澜师傅呀,您也忠厚过头了。若不是这姑娘把马骑进园子里,那孩子也不会被吓着,没同她要求赔偿已便宜她啦!做啥儿得向这始作俑者道谢?岂不好笑?」

  「对得没边啦!」有人击掌,又说:「更何况人家还赏了您一耳光,您有涵养、肚量大,这是以德报怨、宅心仁厚,可惜这姚家姑娘没您这等心思,辣呛得厉害,您的好意她没法心领,结果是对牛弹琴。」

  年永澜微乎其微地挑眉,望向姑娘家,她就立正那儿,白衣擦破了好几处,沾着不少灰,一张俏颜却不甘示弱地扬起,她双手紧握成拳,眸中净是生气,骄傲且倔强地环顾着在场的每张面孔。

  姚家姑娘?开封城里何时多了怎么一位姑娘?

  他心中正自疑惑,下一刻,开封的百姓倒适时为他提供解答--

  「哟--咱儿也认出来啦,原来是城西大户姚来发的掌上明珠!」

  「什么大户不大户?明明就是暴发户、土财主,家教不好,把独生女儿给惯坏了,还取个名叫娇娇,唉,诸位听听,有学问的人家怎会替闺女儿取这般没品味的名字?」

  原来,她叫作娇娇,姚娇娇。

  年永澜下意识抬起青袖轻触着遭她瘘掴的面颊,火热的麻感尚在。

  如此忆起,他确实在开封十字大街上见过她几回,但仅仅远观,不曾放在心上,更从未像今日这般短兵相接。他心头再次抽扯,模糊闪过一个念头--

  那样的名儿,真适合她。

  第二章 徒徒意对丑颜君

  「家教不好又如何?!本小姐就是没家教,干你们啥儿事?!」姚娇娇冲着围观的群众嚷嚷,娇蛮性子禁不起撩拨,一下子就烈焰冲天。

  她向来要强、不认输,姚来发就她一个闺女儿,疼若命根,纵容宠爱下,便养成今儿个蛮横骄态的模样。但今日这等场面,她想以一敌众吵赢这场架,恐怕没怎么容易。

  她刚回话,群众又是一波骚动,有几位早隐忍不住,争着堵回去--

  「家教不好就甭出门丢人现眼,乖乖在家剌花绣鸟,读读《烈女传》吧!」

  「哎呀,你要她读书,说不定人家大字不识得几个,读个屁呀!」

  「哇哈哈哈--不识字就算啦,八成连女红也学不来,绣得出东西才有鬼!」

  「是有鬼呀!你请她绣只鬼给你,肯定像!」

  这些言语很是伤人,年永澜心中错愕,定定打量着这位引起公愤的姚家姑娘。

  那红红的颊儿、红红的鼻尖,连细致的耳轮都染红了,她唇瓣微颤,眼底隐约掠过水光,瞧那神态,明明都快哭了,却仍硬生生忍住。

  「谁说我不识字?!我读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我还读过--读过--」说实话,她虽识字,读过的书实在不多,忽地脚一跺,「反正比你们读过的多很多!」

  「胡吹大气!鬼才信妳!」

  「不都说了,请她随便绣绣,看是要吊死鬼、大头鬼、溺死鬼,什么鬼都有。」

  「哇哈哈哈--」众人哄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更何况,忍耐向来不是她姚娇娇的强项。

  「笑什么笑?!」娇斥一声,清亮灌耳,她右手陡然疾挥,竟从腰间扯出一条乌丝软鞭,猛地扫打,离她两尺外的几块假石首先遭殃,瞬间碎片迸飞,砸到好几个人。

  「哇--姑娘变夜叉,惜羞成怒啦!」

  「鞭子不长眼,快逃呀!」

  众人又是抱头鼠窜,分向八路逃开。

  「骂呀!我姚娇娇就站在这儿候着呢,怎地不骂?!」心里难过,但她通常拒绝承认,她只是生气,很生气、很生气,想将那股怒意畅快淋漓地发泄。

  软鞭在半空旋圈,发出啸鸣,她再度挥下,仍针对着那些假山假石,尚未击中,忽见一抹身影迅捷地闪进软鞭范围内--

  旁人忙着逃,却是谁主动找死吗?!

  姚娇娇脑中刚浮现如此念头,手中的乌丝鞭不知怎地回事,去势凝重了起来,扬也扬不上去,挥也挥不下来,撤更是撤不回来,定眼瞧去,竟又是那个丑颜男子!

  太极云手,如抱一球,年永澜以绵绵柔劲将乌丝软鞭的凌厉尽数化解于掌间。

  他出手,是想同她说几句话,并非为了阻止她伤人,见那模样,隐约瞧得出来这姑娘虽然恼怒不已,气得一张脸蛋红通通,下手却留分寸,还不至于野蛮到伤人泄愤。

  「丑八怪,使什么妖法?!」她出口没好话,涨红着脸,软鞭已扯成直线,偏就拉不动半厘,「你、你放开!」

  年永澜正在思考该怎么和平化解,一名胆大的百姓忍不住跳出来替他说话--

  「姚大姑娘,没点常识也得懂得掩饰好不?!这不是妖法,是名闻江湖的年家太极,妳面前这位便是年家的永澜师傅,说妳孤陋寡闻妳还不服气!」

  永澜师傅?她知道他的名气,心顿时一凛,可她那股执拗性子再次扬起,硬是不肯示弱。

  「呵,原来年家的永澜师傅是个丑八怪,我今儿个倒见识啦。」

  「喂?!妳积些德,嘴巴放干净点儿!」另一名乡亲也恼了。

  这姑娘三言两语就同旁人闹脾气,想平心静气同她说话,除非另觅一所。年永澜如是思索,嘴角淡淡苦笑,忽地体会--

  这十多年来,还是首回有人如此光明正大、诚实坦率、清楚贴切地形容他的面貌。

  那言语果然刺耳伤人呵……难过吗?或许有吧,他一时间也弄不太清楚。

  未再多想,他太极走步,双手连打两式斜飞势,倏地逼到姑娘面前。

  姚娇娇正使劲想把软鞭抽回,没料及对方忽然变招,凝着之力顿失,她惊呼一声,眼见就要往后跌跤,持鞭的手腕却被一股柔劲拖住,筋脉陡热,教她忍不住松开五指,乌丝软鞭便轻而易举让人夺下。

  气流在她腰际变化,那丑男子不知又使了啥儿妖法,她竟莫各其妙稳住了几要跌跤的身躯。

  尚未想通,她眼眸一眨,已冲着年永澜气呼呼地掀唇--

  「丑八怪,你、你别碰我的乌丝鞭!还来!」

  年永澜左臂疾旋,五指舒张,那条软鞭犹如蛇般卷贴在他掌中,这其间无一丝停顿,他右揽雀尾,猜她抬臂欲挡,忽地半途变幻,改以一招玉女穿梭掠过姑娘耳后,竟扯住她的衣领,接着腿一弯一蹬,提起她跃上大红马。

  「干什么?!王八蛋、臭鸡蛋、臭鸭蛋、臭屎蛋!年永澜,拿开你的脏手!你干什么啦?!」心中惊怒,她更是口无游拦,而且拳打脚踢的,什么烂招都使将出来,甚至侧过脸想咬他臂膀。

  「得罪莫怪。」低声言语,他一手轻扯马鬃,提住姑娘领后的手改而横抱那纤素腰身,连同她的双臂稳稳制住,严防她挣扎胡挥。

  「该死的!你别碰我!放开本姑娘!」她气得几欲晕厥。从小到大,还没谁敢怎么待她,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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