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姜子维被他的话挑起子兴致,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她虽然对遗产没兴趣,对人类的行为模式倒挺有兴趣的,对她来说,这是绘画的好题材。
“这……我就实话实说吧!”温时雨轻叹丁口气,“姜家的主要继承人目前除了姜先生您之外,接下来有继承权的便是您的堂哥姜珀月先生,以及您的伯父姜世约先生。除此之外,姜世约先生的妻子卓雅嫒及女儿姜凌羽也都有分得遗产的权利,另外尚有几位远房亲戚,也拥有部分的财产继承权。”
“然后呢?这些人跟姜家会不会没落有什么关系?”姜子维对于家族亲戚的状况不是很了解,尤其在听见那一大票人名时,她只觉得头痛,可没有与家人重逢的期待。
“您有所不知。”温时雨推了推眼镜,温和的瞳眸里放射出浓郁的忧虑色彩。
“虽不想这么说,但是……姜珀月先生目前没有固定职业,加上行踪不定,又有点流浪癖,实在不是很适合继承庞大的家业。而姜世约先生基本上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经过调查,他曾经借贷过一大笔钱,目前那笔钱下落不明,所以他很可能挪用家产来还清债务,总之这两位都不太适合……”
“那你又知道我适合了?我们可是初次见面哦!”姜子维是存心为难他,“而且我是个学艺术的,又长年住在法国,加上对商场和台湾事情一点都不了解,你觉得我适合继承姜家吗?”姜子维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说你呀,不要以为拍拍马屁我就会飘飘欲仙地跟你回台湾,想都别想。”
她走上艺术这一行,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头,而且又因为特立独行,加上是黄种人的身份,也常遭人白眼,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不会被这一点赞美勾走一颗心。
“姜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时雨担心她生气,连忙辩解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姜子维故意拦阻他的解释:“说呀!”
这个律师真的很不像律师,人长得斯文不说,温和过头的性情,站上律师台只怕被人当成被告审问,怪不得他的事务所会经营不善。不过,撇开这些现实状况不谈,他倒是个不错的人,看起来也不像奸诈阴险的家伙,态度又诚恳,老头子八成是看上他这点吧!
不过也因为他这样子,害得她骨子里的恶作剧细胞不停地蠢动,不逗逗他有违她的顽皮本性。
“我有自信在看人的眼光这一点不会输给别人。”温时雨轻蹙眉头,态度和语气显得坚决许多。“我知道姜学景先生会如此坚持您来继承必定是有原因的。生前他对我说过许多姜旭先生的事,我明白以姜旭先生善良的个性,无论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不会培养出一个行为偏差的下一代。”
略微停顿了下,温时雨续道:“方才我看过您房里的一切,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似乎稍显零乱,但是您在该整理清洁的地方整理得有条不紊,由清洗干净的画具看得出您是真心喜爱绘画,而且非常地重视您的工具,我相信可以照顾到每个细节的您,一定具备了某种过人的才能。”
温时雨意外的认真令姜子维微愣,她稍稍敛起早先漠不在乎的态度,开始正视他的严肃。
她喜欢有自我坚持而且心思细腻的男人,不管今天他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就这点而言,她给了温时雨很高的评价。
※ ※ ※
收起玩笑的心情,她大方地扯出一抹微笑,漂亮脸庞上的瑰色红唇扬起完美元瑕的线条,令温时雨差点看呆。
“我很感谢你的赞美,但是我真的不想回去继承遗产,对名利的争夺更没有兴趣,可能的话,你能不能替我挡掉?或许直接当我死了,把遗产平分给各个善心机构也好,这样,我想社会大众也会对姜家抱有更大的好感,不是一举两得吗?”姜子维试着说服温时雨放弃劝她回家的念头,她真的没心思去理会丑陋的商人嘴脸。
“这个……”温时雨匆匆收回前一刻被勾走的心神,他露出为难的表情,正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地,他瞥见了姜子维身后的家族合照,灵机一动,他清清喉咙问道:“那么,至少您可以回家扫墓吧?姜先生。”
“扫墓?”话题一转,姜子维不禁微愕,“你是指那老头子吗?”
“是的,身为姜学景先生的孙子,看在他很想念您的份上,至少,请您回去扫墓吧!我相信姜学景先生地下有知,会很感谢您的。”温时雨试图对姜子维动之以情,“而且姜旭先生为人是那么善良,我相信他也很想念姜学景先生,虽然曾吵过架,但那毕竟都是过去式了,为了不再留下任何遗憾,请您至少和我回台湾一趟,到姜学景先生墓前见他一面,好吗?”
姜子维动摇了。她不否认自己曾想过要回家。一个人的生活偶尔总惹来一丝寂寞,而爹地在生前又总是惦记着老头子,要说她对老头子没半点感情是骗人的。
她是不是该回去一趟?代替爹地和妈咪,去向老头子打声招呼,毕竟是为人子女,总不好放着爹地妈咪临死前的遗憾不去完成。
“姜先生?”温时雨见她久久不语,以为她生了气,正想开口询问时,冷不防地,姜子维突然自床上跳起。
“我知道了,我跟你回去。”姜子维苦笑,“算你聪明,知道用这招来说服我。”
“姜先生!”温时雨惊喜地笑开了睑,“谢谢您,我立刻去替您订机票!”
他无邪的笑容着实令人不忍心拒绝,姜子维轻叹口气,环视周遭的一切,在心里祈求自己不会一去不复返。
她喜欢画图,而且打算当成一辈子的兴趣,她是不会轻言放弃的,就如同温时雨的坚持一样。
这是她的坚持。
※ ※ ※
姜家坐落于市郊,偌大的宅邸约有二十年历史,灰色调的墙面架起漆黑屋顶,在四周一片的墨绿当中显得特别突兀。
绵绵细雨纷飞,姜子维与温时雨抵达时正值锋面过境,冰冷而潮湿的天气令人感到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
“温先生、姜先生,请快点进来吧。”管家撑起雨伞,替温时雨和姜子维开了车门。
接过烘热的毛巾温热过冰冻的脸颊,姜子维这才有心情去打量四周的一切。
挑高两层楼的设计,天花板垂下华丽的水晶吊灯,大厅左右两侧各有旋转楼梯往二楼延伸,扶手上的镂花雕刻细致得令人赞叹,其他家具及其上各样装饰更是令人目不暇给,看得出是精心打造的手工逸品。
“姜先生,请您到这边来。”温时雨带着姜子维走上二楼。
“你倒是对这里很熟。”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在屋内穿梭,姜子维觉得自己倒像个客人了。
“为了姜学景先生的事情我常到这里来打扰,所以……”温时雨推了推眼镜,“当然,若是您觉得我打扰到您,我不会再来这里。”
“我没有那个意思。”姜子维扬了扬手,“何况我又不是这儿的主子,你介意我不是很奇怪吗?”
“谢谢您。”温时雨微微一笑,他转身推开两人眼前的门板,“请进,这儿是已故的姜学景先生所用的书房,也是您的父亲姜旭先生生前最喜爱的地方。”
浓郁的木头香味伴随空气的流动而来,间杂着几许书本香,整理得有条不紊的房间里,高达房顶的书架上堆满了成千上万的书本,包含了各类各样的参考书籍与珍贵的资料。
“爹地……”望着墙面上摆设的家族合照,久远的回忆一下子全倾倒进姜子维的心。
这儿便是她的父亲从小生长的地方,她的父亲曾在这儿玩耍、在这里哭泣、在这里笑闹……
不知不觉间,她眼眶竟冒出酸涩的泪水来。
“姜……姜先生……”温时雨一下子慌了手脚,他怎么也没想到一路上看似冷淡的姜子维,竟会在踏人书房之际哭了出来。
匆匆掏出手帕递上,温时雨轻声道:“您没事吧?”
“我、我没事……”姜子维接过手帕,视线与温时雨撞上,她匆匆别过脸,没想到自己竟会在陌生人面前哭泣,令她难为情得双颊发烫。
温时雨还以为姜子维生气了,毕竟一个大男人当着他人面前哭泣又被发现,感觉似乎挺糗的,于是他连忙转移话题。
“呃……如果您累了,要不要先到房里休息一会儿?待会儿等大家回来,我再让管家请您下楼和大家见个面。”温时雨体贴地为姜子维找了回避的下台阶。
姜子维感激之余正要脱口应答,冷不防地,一个突兀的声音插入两人之间。
“何必等那么久呢?现在就打声招呼不行吗?”
姜子维循声转身,瞧见书房门口站着个身形高瘦的年轻男子,半斜着身子倚在门上,一身家居式休闲装扮,略显凌乱的黑发半长不短地挑染着几许火鹤红,深黑色瞳孑l透着打量猎物似的精亮光芒,环胸双臂套着式样不一的饰品,看起来倒比她还像个邋遢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