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她反反复覆将公文看过几遍,确定自己的眼睛并无问题后,忍不住抖唇,颤声道:「不是说平定战乱后将大赦天下,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失踪?」说着她抬头,对上林慎怜爱的眼眸,泪水顿时滴落。
林慎知她心神激荡,情不自禁搂她入怀安慰道:「所幸并未见到他们的尸体,应该还有生还的可能,我已经派人下去仔细搜寻了……」
真是这样吗?
程洛喜抬起通红的眸子,不敢相信又满怀希望地望住林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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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绣花局回家,甫进门,杨凤就感觉气氛不对。
洛喜平时都是日落才归,今天怎么天还没黑,就老老实实坐在桌前……发呆?
「娘!」见到她出现,程洛喜几乎是扑过来的。
杨凤连忙抓住女儿的手臂,仔细端详她明显哭过的脸,心里顿时掠过不详的预感。
「妳怎么哭了?是谁欺负妳了?别吓娘啊……」她连声问。
程洛喜几度张口,都被自己的气息噎住,努力数次,终于啜泣着开口。「没人欺负洛喜,是北营县来了急报,说爹和哥哥不见了……」
杨凤眼前一黑。「什么?!妳说什么,再说一遍!」她揪紧程洛喜的衣领,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控。
「北营县来了急报,爹和哥哥都不见了……」
程洛喜的话还没说完,杨凤已经软倒在地上。
「娘!」程洛喜吓了一跳,赶紧扶起脸色煞白的母亲。
「妳说,说得仔细些!」杨凤深吸了口气,目光执拗地看着她。
「半个月前,原本走西南线的安乐王突然转向,借道北营县往边界逃逸,当时北营准备不足,场面很乱,等地方守备回过神来将安乐王的军队赶离北营时,大家才发现爹和哥哥不见了……找了几天也没消息,北营县令便把这件事上报给大人过目……」
杨凤听完,两眼发直,颓然坐到椅子上。「完了,这下凶多吉少,不,肯定是没希望了……」
「娘,妳别太伤心,」程洛喜赶紧给母亲倒了杯水,安慰道:「大人说没见尸体,应该还有生还的希望。而且,他已经派人下去找了……」
「不、不,洛喜,妳不知道……」杨凤边哭边摇头,泣不成声。「妳爹当户部尚书时,曾经得罪过安乐王,我看、我看……」
程洛喜顿时怔住,而后望向伤心欲绝的母亲,正想问得再仔细些,只听「啊」一声,母亲身子后仰,竟伤心过度地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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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五天里,杨凤一直发着高烧,每当她清醒些时,眼前就会出现无数幻觉。
有父母兄弟、有丈夫子女、有亲朋好友,看得她整个人几乎神经错乱。
她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
「娘……醒醒……该喝药了……」
带着哭腔的嗓音从旁传来,杨凤睁开眼,一张梨花带雨的秀丽容颜出现在自己眼前。
是洛喜……哦,不,是洛欣……
出人意料的,杨凤这次并没有马上合起眼睛,而是回光返照地慢慢清醒过来。
「娘,妳醒了!妳终于醒了!」程洛喜大喜过望,忍不住抱住母亲低低啜泣。
「洛欣,姨娘对不起妳……」杨凤轻唤着,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愧疚。
「娘,妳在胡说些什么?我是洛喜啊!」
程洛喜不敢置信地瞪着母亲,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知道有脑子烧糊涂一说,可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母亲身上!
「姨娘没有胡说……」杨凤咳了一声,嘴角渗出鲜血。
「娘,妳好好休息,别说话了。」程洛喜赶紧用毛巾擦去她唇边血迹,再端起药碗,舀了匙药汤送到她嘴前。
「已经没用了……」杨凤固执地扭过头。「洛欣,妳能原谅一个极度自私的母亲吗?」她问。
「娘,妳别胡思乱想了,先喝药……」程洛喜再度将汤匙递进。
「不!妳一定要回答我,妳不说,我死不瞑目!」杨凤说着,情绪突然变得激动。
「原谅,我当然原谅!」程洛喜被母亲的表情吓坏了。
杨凤听后,脸色渐趋平静。
「洛欣,其实妳早就该自由的……若不是姨娘一时起了贪念,想有个人陪在身边,更想利用林慎对妳的好感,早日让妳父兄回京……没想到误了妳的青春不说,还落得这样的结果……报应,是老天报应我的贪心,只是可怜妳……妳、妳能原谅姨娘吗?」
娘真的疯了!
程洛喜望着母亲,欲哭无泪,只能不停点头。
「能!能!那些都是小事,只要娘的身体好起来,洛喜原谅……洛喜什么都可以原谅!」
「不是小事……」杨凤虚弱地摇头。「反正姨娘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意了,洛欣……把妳的右手伸过来,姨娘马上还妳自由……」
「娘,妳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洛喜自不自由,真的无所谓……」程洛喜边哭边将手伸出,和杨凤骨瘦如柴的右手相握。
剎那间,一股强大的漩流吸得她神智游离,正想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眼前陡然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九章
程洛欣的头好痛,像被人用利斧劈开,又像钉入无数钉子,疼得她不住抽搐,浑身直冒冷汗。
她从小在玉虚宫修身养性,身体极佳,像这种全身被掏空似的疼痛,记忆中从未有过。
几天来,她昏了醒、醒了又昏,如此反复多次,终于在七天后的晌午,恶梦方醒般睁开了眼睛。
「天啊,妳终于醒了!」
几乎在她睁眼的同时,听见有男子惊喜的叫声在耳边近距离响起,她微愣,而后呆滞地转过眼帘,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俊脸正目不转睛盯住自己,顿时有些回不过神。
「谢天谢地,洛喜,妳若再个睁眼,我就要去宰太医了……」林慎如释重负,先是替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又动作轻柔地扶她坐起。
「什么太医?你宰他们干什么?」程洛欣有些困惑地瞪着眼前动作亲昵的锦衣男子。
林慎以为她病后反应迟钝,也不在意,只是怜爱地将她散落的长发撩到脑后,接着笑道:「替妳治病,我自然叫来宫里最好的太医,用尽天下最好的药材,即便如此,妳还是昏迷了那么多天,妳知道我有多揪心吗?」
又是太医治病,又是珍贵药材,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了不起的人了?程洛欣听得如身处云雾,不禁坐在床上发怔。
「瞧妳平时活蹦乱跳的,没想到一点小病也会让妳整整睡上七天,不用说,肯定是这几年在马厩里劳累过度的缘故!」林慎敛笑,出口的语气忽然加重。「我决定了,从今往后妳和我同吃同住,不许再做那些累人的事!」
听到这里,就算程洛欣再糊涂、脑子再转不过弯,也感觉到事情不对。
「等等,你、你说什么?」她连忙喊道:「不许在马厩干活?还和你……同吃同住?!」
程洛欣脸蛋微红,发现他的目光灼灼落在自己身上,立刻反射性地用手收紧衣口。
林慎看到她稚气的举动,不禁轻笑出声。
被他揶揄的笑弄得浑身不自在,程洛欣强忍心里陡然升起的落荒而逃的冲动,不高兴地问:「你笑什么,我的样子很滑稽吗?」
她的态度颇不友善,和平时的她大相径庭,林慎虽然觉得奇怪,也没多想,只是笑道:「瞧妳脸色苍白,精神却不错,醒来就能和我斗嘴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和从前一样健康。」
听到这里,程洛欣脑中灵光一现,蓦地想起眼前男子正是自己进京前、在山林间救过的那个人,顿时又糊涂了。
「我身体一向不错,当然健康了。」想了想,她又道:「只是……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我为什么要和你同吃同住?啊……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她讶声问。
男子见她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程洛喜啊,妳不会要告诉我,妳这一病把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吧?」
程洛喜?!
程洛欣惊讶地抬眼看他,怔愣良久才回神,轻咳一声道:「呃……这位公子,你对洛喜的关爱,看得出是发自内心,可我不是洛喜,你大概认错人了。」
她又不禁疑惑,她和洛喜长得虽像,但分不清彼此……会吗?
林慎眼中闪过错愕的光芒,见程洛欣表情茫然,心念一动,凑到她近前仔细观察,而后小心翼翼地问:「妳现在是不是觉得头晕眼花,手脚无力,看不清楚、听不清楚、想不清楚的样子?」
他当她脑子有毛病?程洛欣沮丧之极。
「这位公子……」
她刚开口,就被林慎打断。
「叫我名字!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都以名字相互称呼,妳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