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儿人多,你可别探出头来喔。”侍女萍儿守在轿子的窗边,殷勤的反覆叮咛着。
今儿个是初一,每月的今天,花紫凝都会到城外的“慈惠寺”上香。为求安全起见,天香楼最上乘的武师、护卫都会随行前往,由此足见花紫凝身分之特殊。
“怎么了?”轿子突然停下,花紫凝于是出声询问萍儿。
“前面人好多,不知道挤着在看啥布告,小姐,我们绕路好吗?”出城的通口处,站满了凑热闹的人群,大伙儿大声嚷嚷着一些萍儿听不怎么仔细的话语,她也就不甚注意。
“好,也只能这样了。”帘幕开了个缝,花紫凝偷偷瞥见外面万头钻动的情况,心里正狐疑着,朝廷又颁发了新的利民策令吗?怎么百姓们的脸上都写满欢心喜悦,好似有天大的好事发生。
“等等,萍儿,我们不去看看吗?”心念一动,平日并不太好奇的花紫凝,居然兴起了想知道那块布告内容的念头。
“不好吧?小姐,我们还是早去早回,别搅和了。”萍儿不同意的回答她,待她也不再多表示意见后,才呼唤轿夫起轿。
花紫凝的脸蛋藏在帘后,犹是张着一双大眼朝外窥探——
忽地,街道上的某一幕吸引了她的目光。
一对夫妇正牵着一名小男孩站在人群中,丈夫正向路人问着布告上的事,而他的妻子、孩子等候在一旁。即使只是咫尺的距离,那个做丈夫的还是每隔一会儿就转头看向他们,天伦亲情尽在不言中。
那就是幸福吧?
原来幸福也可以这么简单。花紫凝带着羡慕的眼光与他们错身,心中不无感叹。
“女人的幸福,便是一个男人无怨无悔的付出,而不会让你察觉到他的辛苦。”这是她曾经听楼里姑娘说的话,以前她不懂,只是一笑带过,而现在她懂了,却仍只能一笑带过。
她记得燕寒今早要离开时对她说的话——“感觉是会找回来的,相信我,我的心意不比别人少。”
他说的别人是指展锡文。
而花紫凝笑着埋进他怀里,没有多说一句。
每夜与他短暂的相处,已成为她最快乐的时光了。燕寒的心意,她懂,她怎还能装作不懂呢?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只为了博她一笑,但花紫凝不要他这么辛苦,她的希望跟他的一样渺小——只要对方幸福。
她爱他,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但愿还有这个机会,让他们用真爱去改变一些是非,重头来过。
每夜夜半醒来,她看着他在睡梦中眉头紧皱,轻握着她的手不敢松开,眼泪霎时就滚落一大串。
她让他苦苦的寻找了这些年,而他要的只是她会懂得他的心意。
他傻气得令人心疼……
“呀!”萍儿大叫了声,轿子再次停住,只是这回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萍儿?”思绪被打断,外头又没了声响,花紫凝又复掀开帘幕——
“展大哥!”轿外站着的不就是展锡文吗?花紫凝走出轿外,很是惊讶他会在半路上拦住她。
“别去慈惠寺了。”展锡文面色凝重,吓得萍儿等一干人退得远远的,留下他们两人在原地谈话。
“有麻烦吗?”
“没有,不过,有件事,你还是听我说得好。”展锡文扶她走往附近的大树底下,话中有话。
花紫凝的小脸皱了皱,问:“什么意思?”
她有好多天没看见展锡文了,累积许多问题还想要问他,怎么反而他才一出现,就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那个布告写着……”展锡文说得极慢,很刻意地观察她的反应:皇上把他最疼爱的晨平许配给燕寒了。
血色一点一滴在花紫凝脸上隐退,阳光忽然变得太刺眼,她的身子摇摇晃晃,险点就瘫倒在展锡文身旁。
消息是今天才发布出来的,他得知后马上就出发拉住花紫凝,避免让她听到旁人的流言蜚语。
经过小老百姓渲染的事情,往往超出真实太多。他可以笃定,这件事,谁来告诉她都不适当,他还算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我没事。”花紫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是那笑,却比哭还难看。“他没提过,我只是……有点惊讶。”
有点?她是惊讶得都快昏死过去了!
据说晨平公主才貌双全,是皇室中最得宠的人儿。皇上会把她下嫁给燕寒,代表着对他的厚爱,燕寒的官路想必只会走得更为顺畅吧?
心头有道苦涩的液体汩汩而流,花紫凝微喘着气,拒绝让大脑闪过不该有的情绪与感觉。
成不成婚,娶的又是哪家姑娘,都是燕寒的事,与她无关。她是他的什么人?不过就是个旧识罢了!祝福他,是她仅能做的。
“燕寒可能来不及跟你说,这似乎是皇上临时的决定,没有人事先被告知,包括燕寒与晨平公主这两位当事人。” 。
“不要紧,他本来就没必要跟我说。”花紫凝还想笑着对展锡文说,但他却伸手拍掉了她的笑。
“夜夜睡在你身旁,他怎会没必要跟你说?”展锡文很不含蓄地说。
脸儿染上尴尬的潮红,花紫凝没有回答。
“明明难过,为什么还要装作很开心?若若,我不是别人。”
燕寒把他当成别人无所谓,可是花紫凝不能。他们是最熟悉彼此的人,燕寒的出现并不会改变这个事实,展锡文最关心的人,还是她。
“对不起!”她只是不想再让他替她觉得难过
“傻瓜!”展锡文摸摸她的发顶,笑得很心疼。
纵使岁月的河是如此的长,却不曾隔开燕寒与花紫凝紧贴的心。她一直都爱着燕寒,是他忽略了,而今,该怎么做呢?
他没想到会有皇上赐婚这回事呀!
燕寒的诚意,展锡文有信心,他还以为免掉他们两人的对立不说,燕寒与花紫凝应该又会走在一起才对。
唉,没想到的事总是多得让人措手下及。
第5章(2)
“展大哥,你不回江南避避风头吗?江束富好像还没完全清醒。”她转移话题,不想再让心情以燕寒为中心起起伏伏。想得愈多,事情并不会因而改变,她好累了。
他们的幸福只维持了几天,又是一道圣旨分开了他们。
这是宿命吗?花紫凝不禁想问问苍天,他们这一生是不是注定要在不得已中度过?她的心好痛
落花有意,流水亦有情,但不给平静的是一阵又一阵的狂风暴雨,他们太渺小,想逃开又能逃得多远呢
逃得再远,也逃不开彼此的心。
两颗心的煎熬,好苦。她好怕再见燕寒时,他亲口对她说出他将要娶妻的这句话……当他走远时,她可以只是听,把痛苦当作平常;现在他回来了,她还是听,可是却令她心痛,太多苦涩在四肢百骸里窜烧,她的感觉怎么会那么地难受!?
“若若,你觉得被我利用了吗?”那晚,燕寒会待在飘双院,展锡文是知道的,而他提前上江府去做案,就是冲着此种认知。
”不会,展大哥会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若我说纯粹只是因为燕寒在你那儿,免去了我的风险呢?”展锡文试探的道。
“那……也就这样吧!”没差的。
“你太死心眼了。”展锡文无奈地说。
对他的所作所为,即使是千错万错,花紫凝也不会多说。她太固执的认定,她的命属于他,是故她再怎么深爱燕寒;心却始终放不开。
展锡文不要她这么想,但一直扭转不了她的观念。
或许,这个工作该让燕寒来接手。
“快追!”
“小心别让他跑了!”
尘土飞扬,午后的树林里马蹄声不断。
闲杂人等纷纷闪避,知晓朝廷这支人马出动所代表的意义——展锡文就在附近。
一匹匹高大健壮的马儿背上,兵士们的气势惊人,衣袖上绣着「燕”字的臂章更是令人崇敬的标志。
燕军,燕寒麾下的将士,这是每个男儿从军最向往的营帐。
“人呢?”黄沙滚滚而来,燕寒冷冽的表情比寒冬霜雪的温度更低,令人看了都忍不住直打颤。
“禀将军,我们发现他后,一路追着他进了林子,展锡文的人确实还在这。”
“派人包围林外,你们分散去找。”燕寒扯紧缰绳,冷静的下达命令后,一人一马独自缓步前往树林深处。而他阴惊的眼神如刀,不放过四周每一个展锡文可能藏匿的小角落,专心一致地追查他的踪影。
他说过,再次相遇,他不会再对展锡文手下留情。今天,展锡文竟敢大刺刺在城郊现身,他自然不会继续按兵不动,装作不知道。
他布下的人马,遍及京城内外,展锡文只要一踏出户外,很难躲过这张天罗地网。
“嘶——嘶——”远处另有一道马鸣声传来,燕寒座下的马蹄一转,便往声音来源的方向前进——
浓密的林荫制造出深浅不一的阴影,燕寒的马儿脚步极轻,踩踏在泥地上,几乎没有留下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