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她现在就是那一个生不如死的对象。
“‘笑脸残医’说,如果我可以找到他的妻子,他愿意将他的命免费的奉上。”水沁小心翼翼地注意著她师父的动态,谨慎地观察著她的脚步,眼睛一点也不敢从师父的身上离开。
水沁没想到,师父居然笑了,一种寒入骨子里的笑声,“这就是他说的话?”
“你知道他的妻子在哪里?”水沁听她师父的声音,马上敏锐地问。
“……知道……”面具下的嘴唇动了一下,说出了她的答案,但是眼睛中的冰冷却更甚之前,“我知道她在哪里。”
“但你不打算告诉我。”相处了这么久,虽然说觉得一点也不了解师父,但是一点基本的常识倒是有的。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是对你的考验,是你自己应该去解决的问题。”面具下的声音有著无限的冰冷。
“但……”水沁话说到一半,她的师父就已经接近她,毫不留情地扬起手,狠狠地朝她挥下。
水沁朝旁边滚了过去,反射性地朝师父开枪,一点情面也没留,但当她滚落在地时,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从手臂传到脑袋,然后她觉得吸进了一些不名的物体。她低头望著被师父的刀子给划破的衣服,以及割伤的手,迅速的用一只手撑著身子,另一只手按著受伤的手,蹲在地上,抬头望著师父。
背对著月光及小巷子中依稀的光亮的师父,看起来像一个神祗般的高临她的信众。
可惜她不是她的信众。
她知道师父可以轻易的杀了她,但是她并不在乎。
生死向来是她相当超脱的范围,她并不特别的惧怕,但是心中的疑问却是她不愿意再去躲避的事情。
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
“我的过去跟‘笑脸残医’有关,对不对?”水沁相当冷静地问。
面具下的脸,这时突然缓缓地笑了,但是水沁看不见她的笑脸。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离群而居吗?”没有感情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说著与先前的话题完全没有相关的话,“我喜欢住在没有人的地方,是因为那些地方往往有一些稀奇的植物,可以轻易的夺人命。人类摧毁大自然,说不定就是因为知道大自然有许多的东西会摧毁他们,所以才先下手为快,将他们潜意识下的敌人摧毁。我呢,我则运用了那一个大自然给我的东西,来摧毁那一些想要摧毁我的人。”
一支戴著手套的手指直直的指著水沁。
“我告诉你,今天我给你的是一点点的教训。白千层花粉会让你的呼吸不顺畅一阵子,你就好好的在这里反省反省。至于刀子上的非洲红液体,有可能会让你的伤口溃烂,你就自己看著办吧。”
水沁这时呼吸急促了起来,脸色瞬间苍白了许多,她望著师父,话说不出来了。
“你应该觉得相当的有幸,因为我居然将这个从来没有用在别人身上的东西用在你身上。但是我也警告你,快一点去将‘笑脸残医’的头给我摘下。不管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过去,但是如果你要命的话,你就尽快去将他的头摘下,我要他的头!若你没有做到的话,就算是没有完成任务了……到那时,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戴著面具的女人,转身要离去,但是突然又停了下来,回眸望著在地上痛苦喘息的她。
“我给你一点建议,”她口中说出的话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建议,反像是命令,“你若要找‘笑脸残医’的妻子的话,是铁定找不到的,因为她已经死了,你就死了这一条心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巷子,任水沁直冒著冷汗,卧坐在小巷子肮脏的地板上,痛苦地大口大口吸著气。
花前月下应该是谈情说爱的好环境,可惜冷彬丝毫没有那种闲情逸致,让他有那种欣赏黑衣杰克为后花园的景致所花下的功夫。他皱著眉头,望著高挂在天的满月,心中再三的琢磨著他自己的决定。
他会不会太信任她了?
冷彬心中忧虑地想著,眉头间的褶皱逐渐高起。
他知道水沁自从早上跟他谈话后,就消失无踪,但是他并不担心她会跑掉,因为她的猎物……也就是他……还好好的活在世界上,只要他还活著,她一定会再回来的。一个职业杀手是不会轻易地放弃的。若他们放弃,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死了;二是他们输得心服口服,愿意回去接受组织的制裁。
他自嘲地对自己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真的没用。
想当年,有多少的仇家追杀他,他都可以无动于衷的杀掉那一些想杀他的杀手,而如今,他却为一个想要他的命的人牵肠挂肚,这真是讽刺。
在很早很早以前,当他开始遇见杀手时,他都会因为不想再跟任何人结下梁子,而放一些要他命的人走,但是发现,这么做,最后都只苦了自己,因为他们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他的面前骚扰他。所以他后来都不会对那些前来找他麻烦的人客气,直接杀了他们,因为对他人客气是对自己残忍。
这是他从惨痛的教训中学来的。
但是他知道他无法杀水沁,永远也无法杀她……
“彭”!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从花园边的围墙传出来,在深夜中听起来更加的响亮。
冷彬警觉地从他的冥想中被唤回,全身戒备了起来,两眼往花园的四周瞄去,准备捕捉花园中任何的风吹草动。他知道苍龙已经用相当的夸张方式--一个定期性发病的电脑病毒来告知世上的人说他已经出现了。虽然黑衣杰克没有将他的去处泄露出去,但是难保其他的人不会知道他在这里。
他会再次出现只为了一个目的,其他的麻烦他一点都不想惹。
他侧耳听著花园中的动静,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是他的目光盯住微微骚动的树丛。
冷彬眯起眼睛,让手术刀缓缓地从袖口滑出来,另一只手探进衣服中,准备在第一时间突袭这个居然敢如此明日张胆,丝毫把他不放在眼里的人一个教训。
但在看见水沁的脸的时候,他快速地跑到她身边,蹲下去将她扶起。
“你……你怎么了?”冷彬望著水沁痛苦得喘息的样子,根本没有办法遮掩他对她的关心,担心地望著他。
水沁张开疲惫的双眼,望著冷彬,因为没有办法呼吸而根本没有办法讲话的嘴唇,只能轻轻地蠕动了一下,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为……为……什么?”
她问的不是冷彬,而是自己。
在她最痛苦,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呼吸,甚至觉得她的眼前快被黑暗吞没的时候,惟一想到的居然是他,甚至奋不顾身地用踉跄的脚步拖著自己走到这个明明是敌人阵营,甚至应该是她避之惟恐不及的地方。明明他就是她要杀的人,但是她的心像是要完全的颠覆她的想法一样,让她不由自主地就往这个方向来,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她惊恐的发现,这整件事情都已经慢慢地超出她能掌握的范围,只因为所有在她周遭的人,都知道一个她不知道的秘密,而她,却只能在扑朔迷离的迷团中挣扎。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她用仅存的力气紧紧地抓著他的衣服,双眼睁大望著他,好像要看穿他,又好像想对他控诉他的不公。
她不服气,他知道吗?她一点都不服气!为什么所有在她身旁的人,好像都知道一些什么,而她,却像是一个被他们耍的人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杀他吗?她好想,但是有一个声音好像一直呼唤著她,让她又迟迟的不能下决定。不杀他吗?但是她又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让她整个人处于一个无法解决的矛盾中。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不能平衡的情绪,让她只能无助地躺在他的怀中,拼命地吸著气,愤恨地望著他。
她痛恨自己的犹豫,痛恨自己的软弱,而她最痛恨的,是她自己的无知!
冷彬低头望著她,看出了她的心绪,却什么也没说,二话不说地就将她抱起,往屋里走去。水沁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将力气留给快不能呼吸的自己,痛苦地挣扎著,她的眼睛怒瞪著冷彬,似乎在控诉著他的行为。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冷彬冷漠地对她说,但是脚步迅速的加快。
她怎么会想逞强?觉得自己真的快喘不过气来的水沁觉得陷入一个相当痛苦的状态,好像她的肺已经没有办法再为她的身体提供氧气,迷糊地想著,痛苦的想要挣扎时,突然感觉到有一口气给她,她贪婪的吸了那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望著那个人。
只见冷彬突然俯下,又呼一口气给她,然后一口又一口,一口又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