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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鹤又在帮幼鹤理羽了。」一个身影出现在落地门中。

  「爸!」

  罗炯走到白晓然背後,扶著椅靠,弯倾高大的身躯,吻一下妻子颊侧。

  「你回来了。」白晓然美颜微微朝後,伸手摸著丈夫搭在椅靠上缘的大掌。

  罗炯反手握著妻子的柔荑,移身坐入妻子旁边。「始禧少爷找你们,」他对两个儿子说:「好好去巡礼吧——明天开始,想在龙鳞湖游泳,可没那么容易。」

  罗愉站起,弯著身子,左右左轻吻母亲脸颊三次,同父亲说了几句话,才走进书房。罗悦涎著笑脸,玩兴未脱般,只手按著露台护栏,纵身一跃,直接跳出父母的视野。

  白晓然抽了口气,倏地起身靠向石垣,往下观望。只见大儿子刚走下门口阶梯,抬头对她挥著手,彷佛早知道她的举动。小儿子却已跑出庭院,依旧没开木门,长腿一提,跳了过去。

  「别担心,」丈夫罗炯从背後围住她,凝著两个儿子步下石板坡道的英挺背影,骄傲地说:「罗家男儿都是训练过的——」

  白晓然在丈夫的臂弯中转过身,静静地看了他俊朗、刚毅的脸,好一会儿,道:「他们也到了履行『天职』的年纪了,没办法常在我身边——」

  罗炯拨拨妻子颊畔的发丝,扳过她的身子。「被成鹤理过羽毛的幼鹤,已经会飞行了。」他沈沈地在妻子耳边喃语,手指著远方蒙蒙的天际。

  一对祭家高原的吉祥鸟,影如泼墨,在雾中低空滑翔。

  姿态优美的大鸟,於龙鳞湖附近的柔软湿地著陆。葱绿的草坪上,停著一架直升机,小女孩坐在机舱放下来的阶梯,一名绑马尾的大男孩正擦拭著她脸上、裙上和脚上的泥巴。

  「有没有撞疼哪里?」大男孩嗓调稳重,一手抚著小女孩的发。

  祭祆儿吸吸鼻子,只摇头,不说话。

  大男孩低敛双眸,将祭祆儿满是泥泞的小手托在掌中,一面拭净一面注意到腕骨上,细白的皮肤擦破了一块伤痕,显然是扑倒时,被树枝或碎石割伤的。「哥哥带你去给苏林看看好吗?」

  「不要!」祭祆儿用力地摇头,一颗小小的泪珠滚了下来。

  「祆儿——」大男孩挺直身躯,幽缓地说:「你的手流血——」

  「去龙鳞湖洗一洗就好!」祭祆儿飞快地抢白,昂起的粉嫩小脸,表情倔强得很。

  大男孩仰颈,静静望著天空,好一会儿,倾身抱起祭祆儿,往湖边走。风从大男孩背後袭来,吹得他的长发由颈背分开,飘过耳侧,在面前飞扬,偶尔搔著祭袄儿的脸蛋。他和祭祆儿一样,发丝柔软,微鬈,明亮俊美的五官,带著独特的酷劲,一种与生俱来的冷峻、尊贵气质。他们的样貌遗传自同一对夫妻。大男孩是祭祆儿的二哥祭始禧——十七岁,是个有耐心的兄长。

  「哥哥的头发弄到你了嗯?」祭始禧眯起眼。

  祭祆儿将一根黏进兄长眼角的发丝抓开,小手臂绕过兄长的肩颈,十指交握,收住兄长乱飞的长发。「这样就不会了……」她喃喃低语,摔趺在泥地时,忍住不哭的情绪,悄悄自小巧的鼻泄出。

  「鼻水不要擦在哥哥肩上——」

  「才不会!」小丫头翘著唇儿,下巴垫在兄长肩头。

  也许是同一生肖、同一类、同一属……吧!祭始禧是亲爹亲娘生的三个兄长中,最疼爱祭祆儿的一个。

  祭始禧时常抱著么妹,走过湖畔绿茵茵的草地,到龙鳞湖游泳,玩水,度假般住在湖边的家族别墅。别墅外,到处是花,绵延的碎石带潜入水中,阳光拖曳著湖水,一片晶亮起起伏伏往西边推进。乳白色的遮阳棚下,摆著法兰西躺椅,丝绒椅面绣著龙。祭始禧把祭祆儿放在躺椅上,迳自走向湖水边,洗净方巾,泡湿,回到遮阳棚下。他蹲低身子,拉过祭袄儿的手,一掌捏挤方巾,让滴流下来的水,淋洗著祭袄儿手腕的擦伤。

  「嘶……」祭袄儿皱凝眉心,小嘴儿倒抽著气。

  「很疼?」祭始禧将方巾覆住她的伤口。

  「……水好冰!哥哥……」祭祆儿叫声连连。

  祭始禧若有似无地扬起唇角。「太阳快下山了——」

  气温降低,桔红的树叶,在湖面飘旋,还真像缤纷的初秋。

  祭始禧拿开沾染血污的方巾,看著妹妹手腕的伤口,血止了,可仍泛红。

  「得去给苏林瞧……」

  「什么事找我奶奶?」一个无预警的嗓音,闲闲适适地传来。

  祭始禧侧过脸庞,眯眼斜睨。罗悦倚靠遮阳棚的雕花木柱,笑著。

  「臭罗悦!」祭祆儿叫嚷,随手抓起躺椅的抱枕一丢。

  抱枕落在罗悦脚尖前两尺处,女孩的力气小,压根儿打不著他。罗悦捡起抱枕,拍掉草屑,笑意噙在唇边。「祆儿不怕打中的是罗愉呀?」

  「你才不是罗愉!」祭袄儿拿起另一颗抱枕,奋力地又丢向罗悦。

  罗悦往前一步,接住下坠的抱枕。「你没看见我胸口的顷链,怎知我不是罗愉?」他直觉祭祆儿靠龙形项链,辨认他们兄弟,为此,他特别把衬衫的扣子扣到颈子,不露半点胸膛。

  「你不觉呼吸困难吗?」祭始禧站起面对罗悦,探手拉开他的领口:「罗愉是祆儿的命定伴侣,她知道谁是谁——深到命里的关系,上天注定的,还要靠记号辨认吗?!」

  「是吗,真神奇!」罗悦耸耸肩,走进遮阳棚下,将两颗抱枕放回躺椅尾,双眼瞥见祭祆儿衣服上的污渍。「哎呀!怎么脏兮兮地……」话还没说完,抱枕迎面而来。

  祭祆儿甩了彩带似的,以抱枕连击罗悦的脸。

  「好狠心的小妻子喔——」罗悦边笑边道,一手捏住「招呼」著他俊脸的抱枕。「我好担心我哥哥!」

  「哥哥、哥哥……」祭袄儿气呼呼地跳下躺椅,跑到祭始禧身边,小手拉扯祭始禧的衣袖。

  祭始禧摸摸妹妹头顶,看向罗悦。「你做了什么事?舍妹摔得满身泥巴、手腕受伤——」

  「祆儿受伤?」一道影子穿进来。

  祭始禧眯细狭长的黑眸。罗家男儿来去无声,不愧是训练过的。他几乎没注意到罗愉从哪儿出现的。

  「怎么弄得一身……」罗愉在祭祆儿面前蹲低身躯,由头至脚将她看一遍,发现她腕上的伤。「疼吗?」双眉重重地皱起。

  祭袄儿抽手,不领情地走回躺椅,小小身子没入椅中。

  「祆儿?」罗愉不明白小丫头闹啥脾气,比较担心她手上未处理的伤。他走近躺椅,坐在搁脚凳上。「让我看看你的手,祆儿——」

  「不要!」祭祆儿把手藏到背後,瘪嘴欲泣。「刚刚,你不理我,叫罗悦假装是你,赶我走……害我跌倒!」

  罗愉一愣,回头瞪住弟弟。

  罗悦露出无辜的表情。

  祭始禧俊颜脸凛然,同时瞅著这对罗氏兄弟。

  「嘿,我……」罗悦欲言。

  「到水里解决!」祭始禧先一步丢出话,朝湖岸迈开步伐。

  罗愉站起身,不发一语对著罗悦。罗悦叹了口气,转身跟上祭始禧。罗愉最後一个离开遮阳棚,走没几步,背後有著明显的拉力,扯住他。

  罗愉回首。

  「今天水好冰……」祭祆儿抓住罗愉腰後的衣料,小脸低垂,咕哝著。「会抽筋溺水……」

  罗愉视线落在那揪著自己的受伤小手。「我要看你的伤嗯?」

  祭祆儿动一下脑袋瓜,像颔首又像摇头,喃喃自语地走回躺椅。罗愉旋身,将她抱进椅座里,高大的身子罩住她身侧,一只手臂绕著地小小的肩,掌心托捧她受伤的腕。

  「会痛吧——」他沈声说著,一面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药罐,挖了一层透明的药膏抹在她伤口上。

  「我知道你没有叫罗悦假装你……」祭祆儿摇著头,边说:「我刚刚只是生一点点气……一点点喔!」拇指和食指贴近做出「一点点」的手势,纯净的明眸眨了眨,全然是小女孩心性。

  罗愉长指掠了掠她额前的刘海,耐心地听她童言童语。

  「哥哥要把罗悦溺死在湖里吗?」她伸长白嫩的手指,比划遮阳棚外的龙鳞湖。

  湖里两名少年,光裸身子,争相竞泳,一会儿压对方的头,一会儿冒出水面,嘴唇喷出水花,玩疯了。

  「他们只是比赛谁游得快。」罗愉解释,身体一躺,修长的躯干占据整张椅子。

  「哥哥在修理罗悦啦!他害我摔进泥巴里呢!」祭祆儿坐在他腿上,小头颅枕著他的胸膛。「你跟哥哥最疼我了,对不对?」

  「嗯。」罗愉轻应一声。

  她转头,开心地对他笑著。

  罗愉抚著她甜美的小脸蛋。她摸上他胸膛的项链,一下拆开爪扣一下又扣好它,像在要玩具似。

  「袄儿说……」她嘻嘻一笑,小手灵巧地扣上项链爪扣,表情顽皮地道:「不行拆下来!」

  罗愉定定地看著她。女孩儿像花……再过几年——只要再过几年,用不了多久,他不会让她像这样赖在身上撒娇。她会知道,有种能力是天生的,并且知道自己能够支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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