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产?刚失去孩子?方华心一震,脸色苍白起来。“敦逵……我……我一点都不知道……”她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爱家、护子的行为,竟伤害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而这女子还是儿子所爱的!泪不自觉地流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道歉,她真的错了!
“够了!敦逵!别再惹你妈伤心了!”一阵沉厚有力的男性嗓音传来,路家老爷路多明由门外走进妻子的起居间。适才,妻子与儿子的谈话,他全听进了耳里。妻子的行为或许欠缺理性,但,她也是为了家族声誉与儿子的名声,着实不能说她有错。叹了口气,他坐到妻子身旁,搂搂她的肩。“好了,别再伤心了,敦逵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路敦逵看着父亲,想开口说话,却教他抢了白--
“我说,敦逵呀!你若爱那个女孩,就去把她找回来啊!男人做事别太优柔寡断,想要就得一手抓牢,别考虑太多,将时间浪费在等待上,小心她被人追走了!对待你那些情人们,使用拖泥带水的温柔,可以!但,对待你深爱的妻子,还是得用霸道点的温柔。无论如何,去追回她吧!敦逵。”路多明深邃狭长的眸子闪过精明,魅力不减的俊颜带着笑,仿佛在鼓励着儿子。
路敦逵神情一愣。是啊!他为何要将时间浪费在等待上?他根本不需等着颂文来追寻“光明”呀!
他是旭日!他能转、能动,他一直在为她燃烧呀!他该去照耀她,让她灿亮美丽,让她永远沐浴在光明里呀!
收好照片,他倏地站起,有些慌然地撞歪桌子。“爸,我……”
路多明颔首,举起手掌要他别多言。“去吧!敦逵,带回你的妻子给你妈当做生日礼物吧!”
路敦逵与父亲相视一笑,随即转身出门。
“敦逵以生命爱着她的,而我却拆……”
“别说了!我们只要等着当祖父母就好,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路多明拍拍妻子的手,沉缓温柔地安慰她。
戴着草帽,康颂文在庭院里整理着花圃。难得今天书店休假,不用工作,她想将前阵子买的桂花枝苗给种下。
她离开路敦逵已经一年了,离婚协议书也寄出了,但,他却一直没将她的那份寄回来。不过,这样也好。因为这样一来,她仍能假想他在身边、假想他只是因公出差。她心里其实明白,若他把离婚协议书寄来,那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光明,定会被那张纸给掩了去……
“文姊姊!我去邮局开信箱了,今天还是没有你的信!”一名妙龄少女坐在脚踏车上,手搭着漆白的木栅门,扬高嗓音对着康颂文喊道。
康颂文回身,走近她,对她笑了笑。“谢谢你,不要紧的。”女孩是她房东的孙女,也是她工作的那家书店老板的女儿。
女孩蹙起额,困惑地问:“文姊姊,你到底在等谁的信呀?干么不让人寄来家里就好,还要跑到邮局开信箱供他专用?”
康颂文沉默地笑了笑,转身回到花圃,继续挖土的工作。
女孩耸了耸肩,仿佛对她的沉默感到习以为常,踩着踏板往巷底的透天厝骑去。
脚踏车的声音渐远,不需转身,她知道女孩已离开了。她开始专心修整花园,将桂花枝一一种下,把竹篱架在枝苗边缘,然后浇水。
久久,她有种奇特的感觉,在她专心栽花的这段时间,背后的气流似乎改变了,她缓缓地回头,路敦逵竟在她背后三尺处,神情疲惫不堪,宛如多日无眠。
“嗨!好久不见,我美丽的妻子!”他开口。唇角噙着那抹他惯有的讽刺性微笑。
康颂文一惊,倏地转身跑进屋内,并将门关上。
路敦逵眉一皱,拾起她飞落在地上的草帽,随着地上印有泥土的鞋痕走向房子的门廊。
手掌抵着门,他知道她肯定就在门后。“我的颂文,为什么要逃呢?曾几何时,你变得退缩、怯懦,不再坚强、勇敢的追求光明。你只愿在这儿孤独承受寒冽,也不愿回头享受给你温暖的旭日吗?我的颂文!”修长的指轻轻描着门板,他想象着她能感受得到他。
细弱的哭声自门板后传出。“你为什么要来?我们的身份差异太大,注定分离……”
路敦逵叹了口长气。“没有差异,我们两人间没有差异!差异是人心给的,是无知的建构!我们只是路敦逵和康颂文,只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康颂文咬着唇,在门后猛摇头。“不是的……我们不是……我不是适合路家媳妇的人选……”她忘不了敦逵的母亲这么说过。
“你不需要适合路家,你是我的妻子,你只需适合我路敦逵!除非你已不爱我,那我……”
门猛然打开,康颂文泪流满面阻断他的话。“我爱你呀!敦逵!但,我不能因此而伤害你的家人!你的家族、你的声誉,会因我的污名而受辱的!”双手侧握成拳,指尖几乎掐陷掌心。
路敦逵心疼地拥她入怀。“你没有伤害任何人,要说伤害,你才是被伤得最深的人!爱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人言、是人心!我的家人是被那些自以为高尚、有文化的人侮辱,不是你!你没有伤害人!从来没有!”俯头吻着她泪湿的小脸。唉!这个令他心疼的人儿,即使遭受伤害,也是这样坚强勇敢的承受痛苦吗?
“敦逵,敦逵……”她抱紧他,脸埋在他胸前,将一年来的痛苦相思与心灵压抑,全数化作泪水,淌流进他的心。
“撕了它!颂文!”激情过后,路敦逵不待气息平稳,便拿出一直带在身边的离婚协议书,放到她手中。
康颂文偎在他怀里,气息尚喘,红嫩的双颊,显示她高潮末褪。她恍惚地看着手中折得方正的纸张,不明白他为何给她这个。
“撕了它!颂文!我要看你撕了它!”路敦逵吻着她汗湿的额鬓,语带强迫地请求。
康颂文缓缓地将纸张摊开--是她寄给他的离婚协议书。两张都完好如初,只有她的签名。心突然紧缩一下,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如此坚定地爱她呀!
“你该知道我不可能签的!如果真要我签,也得加上一条但书……”唇就着她的耳际,沉缓地低语。
康颂文侧着脸看他,知道他并未把话说完。
路敦逵扳过她的身子,额抵着她的,双眸深情地望人她水亮的眼底。“要我签,得加上‘赡养费--路敦逵’这条但书!”
泪如溃堤般涌落,她紧紧地拥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我这辈子要的,不是烜赫的家世、不是个人声誉,我要的只有你和你给的安适!”抚着她的背脊,他坚定地说。
康颂文微微推开两人相拥的身子,拿高离婚协议书,在他眼前撕碎。
路敦逵化开在眉间盘据了一年的忧愁,由衷地笑着,轻浅地啄吻她,执起她的手,再一次将婚戒套回那纤白的指上,然后,握着她的手抚上他胸口那道旧伤痕。“我说过,你在我身上刻了记号,你永远拋不开我的!”
康颂文拥住他。是的!拋不开的!这辈子就算她不再追寻光明,他也会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她永远无法回避这道强光的!
路敦逵拥着她,脸上笑意始终未褪。母亲会有个美好的生日礼物了!他在心中思忖着。
三年后--
和暖的夕阳斜射入窗,凉风轻送着桂花香,室内大床上,一对相貌神似的大小美女正相拥而眠。
路敦逵挺拔伟岸的身形,悄悄地由客厅走人卧室,徐缓接近床边。
妻子和一岁半的女儿路洁睡得正甜。他静静地凝视她们--好半晌,他淡淡地笑了开来,俯身亲吻妻子的眉心,动作极轻,但却惊醒了趴在妻子胸前的女儿。
小女娃儿睁亮灵活的双眼,骨碌碌地转溜着,像极了淘气的小仙子。“爸……巴……”认出父亲,她开心地唤着。
“嘘!”路敦逵对她作个安静的手势。“洁儿乖,别吵醒妈咪哟!”他抱过女儿,宠溺地吻着她嫩红的颊畔。这个他梦寐以求的女儿,几乎是妻子的翻版:不染俗尘的出众五官,如波浪般的自然卷发。女儿是妻子给他最棒的宝贝!
抱着女儿,他忍不住再次俯身亲吻妻子。女儿因他的举动而格格笑着,随即学着他,将小嘴凑上母亲的唇。
“洁儿--”路敦逵抱开她,挑眉望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不可以哟!洁儿!只有爸爸可以这样对妈咪哟!”
小洁儿不懂地甜笑,小手扳着父亲扭曲的眉。。虫虫!爸……巴……虫虫!”父亲挑动的黑眉,让她觉得好玩有趣。
看着女儿稚嫩的笑颜,路敦逵心满意足幸福地再亲一下她的脸。“我们到外面玩捉迷藏,嗯!”拿出女儿的小草帽帮她戴上,抱着她往落地窗外的阳台花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