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告诉我,康小姐,敦逵身上的伤到底怎么来的?”方华沉着气,再次开口问。
康颂文点点头。让她知道吧!她是敦逵的母亲,有权知道发生的一切,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悠悠地道出路敦逵受伤的缘由。
“发生了这些事后,你认为你真的适合敦逵吗?你真的是适合我们路家的媳妇人选吗?”听完康颂文的陈述,方华对她有着浓浓的不谅解。儿子为了这个女人,不但名誉受辱,还险些丧命,这叫她更无法接受康颂文为儿媳妇!“康小姐,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个做母亲的立场想一想,我真的不希望敦逵再受到伤害!请你成全我的小小期望,放了敦逵,好吗?”
康颂文心猛地揪疼。她能体会方华的感受,因为她也曾是个母亲,孩子受到伤害离去时,她也痛苦万分,所以,她能了解方华的心。对方华而言,她是会带给敦逵伤害的根源,也许她该离开。离开敦逵,好让方华安心,好让路家不再蒙羞受辱。她是该离开的,敦逵的光明是用来荣耀他的家族、他的名誉的,她实在不该自私地强占,甚至玷污他,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呀!为什么她不明白、不顿悟呢!为什么她要执意与他在一起,而伤害他和他的家人呢?太自私了!她太自私了!她该多为他想想的……
她闭了闭眼,静静地开口对方华说:“对不起,伯母。我知道该么做,请别再伤心。”
“你……”方华语塞。发觉她不再唤自己“妈”,而是疏离却不失礼的“伯母”。
“我愿意离开敦逵。”深深吸了口气,她抑着心的疼痛,淡淡低语。
方华一愣。心里充满矛盾,她能主动求去,对儿子、对路家是再好不过的,但,为何对她的打算,她竟感到不忍心。
“我会把离婚协议书寄给敦逵!”这话彻底的表明她要离开他的决心。
方华看着她,淡淡地颔首。“谢谢你,康小姐。”
康颂文轻轻扬唇,眼里有泪,但未落下。“别这么说。”语气悠远地喟叹。她转身,回房简单收拾行李后,便翩然离去。
第十章
手握着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书,以及一只粉红钻婚戒,路敦逵几乎不敢相信妻子已离开一年了。
这一年来,他不断在思考,到底母亲来访那日发生了什么事?当时,他不过下楼开个会而已,回到顶楼后,竟是人去楼空的景像,母亲匆忙赶回维也纳,而妻子则是莫名失踪。几个月后,妻子寄来了离婚协议书与婚戒,邮包上没有地址,只有一个邮政信箱号码,要他将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寄回那儿。当然,他并没这么做。
他隐约知道,她只留信箱号码、不留地址,是不想让他找她,但,这等心思到底为什么?她不想见他吗?他实在想不透,然而,在他的心里,他却有自信她会回来!她会回到他身边的,因为,她爱“光明”,所以他有自信她会回来重寻:她的光明”!
淡淡地笑了笑。他将这两张有她娟秀字迹的离婚协议书与刻有她名字的婚戒,收入西装口袋。一年来,他每天都带着它们,带着它们等着她回来,等她回来亲手撕毁这两张纸,等她回来重新戴上戒指。
“总裁,有维也纳来的电话。”林秘书尽责的嗓音自通话器传来,拉回他思妻的心绪。
“你接吧!就说我开会去了。”关掉通话器,他开了音响,点了根烟,沉沉地抽着。被忧愁占据了一年的眉间,随着凄凉纠葛的乐声,又多了几道刻痕。
“总裁!”没半晌,林秘书便急声敲着门板。
路敦逵捻熄烟蒂,调低音响声量。“进来吧!”有些事若不让她当面讲,她肯定会急坏的。
林秘书开门走进来,直挺地站在他面前。“那个……电话是您母亲打的,她说过两天是她六十岁生日,您是否要回去看她?”恭敬地将话转述完毕,她静静等待他的决定。说实在的,她满同情总裁的母亲。因为,一年前,总裁夫人莫名失踪后,总裁就不再回维也纳探视父母了。可怜的老太太,她一定很想念儿子吧!唉!这一年来,总裁实在是变得有点冷漠、寡言,虽然他还是和善温柔,但那都只是礼貌性的举止,他的言谈中其实充满了疏离。
路敦逵沉思了许久,才淡淡地说:“就帮我订机票吧!”
“喔!是!”林秘书傻傻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路敦逵瞥了眼她的背影,不禁摇头淡笑。“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感慨地叹了声气,他再点了根烟,调回适当的音量,思绪重回缠绵的音乐里。
车子快速地驶过花团锦簇的玻瑰园,路敦逵将车停在舒敞的车道上,下车欲进家门。
一名家仆手里拿着一只看似方盒的牛皮纸袋,垂头走了过来,并且没注意地撞上他。
“什么事?这么急!”路敦逵抓稳他的身子,和善地问。
那人闻声,抬眼看他。“啊!敦逵少爷,您回来了!”他兴奋地大叫。
路敦逵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好久不见!你在急什么?”瞥了眼他手上的邮包,似乎有几个中文字在上头。
“是从a省来的快递,给老夫人的。每个月都有这么一包,也不知道是什么?”家仆喃喃低语,将包里翻转了下。
路敦逵挑眉。“a省来的?每个月都有?”
家仆点点头。“我得赶快给老夫人送去,她挺急的。”他转身欲离去,却因绊了脚而失去平衡,将手中的邮包拋了出去。
路敦逵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小心点!你喝了酒呀!”语毕,他走向那散开的邮包,蹲下身欲捡拾--
额际猛然一抽。天!这不是颂文吗?双手快速地动作,他捡起一张张影像鲜明的照片,眸光灼灼地审视相片中的人儿。“天!颂文!怎么会……”这每一张极其自然的生活照,仿佛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偷拍的。为什会有人寄这个给母亲?这到底是……
“哎呀!撒得一地。敦逵少爷,我自己捡就行了……”家仆蹲下身。伸手欲碰触地上的照片--
“不准碰!”路敦逵突然暴吼。倏地收完地上所有的照片,便往屋内冲。
家仆几乎被他给吓傻了,僵直的手久久没收回,双眼睁得老大,看着“全然陌生”的暴怒少爷,疯狂破门人内。
方华颤着手,执起精美的骨瓷杯,啜饮一口芳香的花茶。她正极力使自己冷静,以面对眼前发怒的儿子。
“妈!告诉我!为什么会有人寄颂文的照片给你?为什么?你一直知道颂文在哪里对不对?为什么一年前我问你时,你要骗我呢?妈!那日,到底发生什么事?请你告诉我!”他的心里又急又乱,却无法对母亲怒斥,或许是气极了,想不出句发泄的适当辞语,他只能紧紧握着拳,凝视着桌面上妻子生动的照片。
方华凛着尊贵的美颜,高而饱满的额头沁着冷汗。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儿子说明一年前的事,那时,她完全只考虑到家族受辱、儿子受伤的事,并没有想过康颂文的感受。事后,儿子与家族里的人渐行渐远,性情变得冷漠,完全不似他第一次婚姻失败时,马上恢复风流本性的情形,顿时,她才明白,儿子对康颂文是认真、专情的!然而,她当初待康颂文的不公平态度,让她没立场帮儿子挽回什么,所以只好派人偷偷记录下康颂文的生活情况,好安抚自己愧疚的心。
“妈!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初,你是不是对颂文说了什么?告诉我!我要知道!别再像一年前那样对我说不知道!”路敦逵受不了母亲的不发一语,恼火地抓着
头发,在他心中有了最不堪的猜测--颂文是被母亲给赶走的!
“敦逵……我……”方华终于开口,但却语不成句。
“妈!是你赶走颂文吗?因为那篇不实报导,你赶走她,是吗?”抑着声,他垂脸看着桌上的照片问着。他实在不该在母亲生日的前夕,把母子关系弄拧的,但,只要想到妻子是因为一篇过时的八卦报导而蒙受委屈,他的胸口便疼痛不已。他无法忍受,妻子因为这样的不白之冤,而被迫离开他。
“敦逵……你听我说,我并没有要赶走她!我只是……只是怕你受伤、担心家里受影响,我当时真的不是要赶走她……”儿子的指控,让她心急地将那日的真相全说了出来。
路敦逵自椅子上站起来,走向窗边,望着庭院,沉沉开口。“你觉得颂文必须为我们路家受辱的事负责,所以要她离开我,并且派人监视她,以防她回到我身边,是吗?”
“你误会了,敦逵!派人跟她,只是我担心她一个女子在外……”
“别再说了!妈!已经够了!”路敦逵打断母亲未竟之言,旋身回到桌前,单膝跪于地毯上,一张一张仔细收着桌面上妻子的照片。“妈!你永远无法理解颂文对我有多重要。在我看似美好的优渥生活里,其实还欠缺着心灵的安宁与舒适,因此,我的心飘荡不定。然而,遇到颂文后,她给了我这种安适、幸福的感觉,我爱她呀!妈!你却一点也不想了解她,便将她推出我的生活!你怎么忍心要她离开!那时,她才刚流产、刚失去孩子,你怎忍心让她再失去我!难怪,我等不到她回来,在她心中,大概认为‘光明’已远离她了……”渐弱的语气,表明了他痛苦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