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屏夫人仍是一派笑脸迎人,不该听的,她好像全没听到,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其实易洛根本没答应前去赴约,被他们几人这么一搅和,此刻却变成不去不行了。易洛站起身来,五人齐聚一堂,没有太多礼数;他们虽是君臣,却也是多年的沙场战友及生死至交。
易洛对黎云寒着脸,发泄他剩余的怒气。「我要办了你,静心堂岂可任人随便进出,一声通报都没有?」
「是、是,微臣失职、失职。」
静心堂的守备、明明是他自己撤的,这时却反倒怪起别人来了。黎云也懒得跟他争,谁教自己不知好歹,提起了王后之位的话题。
平康王世子——易向,一把搭起他堂兄弟的肩头,状似亲密,无视易洛狠瞪的眼神。「易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鼻子小眼睛的?该不是不欢迎兄弟我吧?亏得咱们这么辛苦赶回来,你好歹也对咱们露个笑脸嘛!
算来还是黎云最可怜,留在你身边被你欺负得死死的;给你做牛做马还得挨骂,可算得上是『皇都大内第一奇情无奈苦男子』呀!」
黎云很合作的重重叹息,显示出他的无奈和悲情。
「黎二哥,你满腹的委屈,使闻者心酸,小弟为你万般不值,垂泪到天明啊!」李天翊再来凑上一脚。
「是啊!黎二哥,像你这等忠肝义胆的汉子,为国为民、劳苦功高,为大局委曲求全,为王上分忧解劳,小弟对二哥之景仰,浩浩江海不足以形容啊!」周子卫是标准的有戏大家唱。
「多谢二位贤弟称赞,愚兄乃尽人臣的本分,唯望王上了解臣的一片苦心,臣于愿足矣。」黎云做出夸张的痛苦状。
易洛无可奈何的翻了翻白眼,他心里明白,一张嘴可斗不过四张嘴,尤其他是个不善巧辞的人,而他们几个在有易向在场的时候,都以他马首是瞻,根本没把他这个王放在眼里。
「众位卿家辛苦了,咱们坐下来,喝一泡好茶吧!」
众人回复正经,三人将多年来征战守关、治理的心得一一提出,以及沿途所见所闻,对官吏、地方弊害也多有建言,其中大多已研讨出解决方法,好不容易,才告一段落。
「易洛,明晚妩春园之宴,只来咱们几个大男人,未免太无趣了些。不如把雅叙楼的如烟夫人,和你藏在枫林别院的大美人也请来赴宴吧!人多才热闹嘛!」
闲谈时,易向状似不经意的提议,背负着其它三人期待的眼光。
而云屏夫人的速度可不是普通的快,才刚离开不久马上就差人将请帖送来了。
人类最容易被什么给淹死呢?除了水之外,就是好奇心和嫉妒,此时驱使他们的原动力,自然是那股天生源源不绝的好奇心了。
尤其是那个连黎云也无从接近的神秘女子,被黎云说得那么活灵活现,大家都很努力的想一窥究竟,毕竟易洛要制造这种宫廷秘辛,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有的。
「这不妥,云屏是宴会的主角,多几个绿叶陪衬,她可能乐得高兴,但要是让别人抢了她的风釆,那不是对她不住?」易洛干净利落的一口回绝。
但他们哪肯罢休,三人继续使眼色给敢死队队长。
易向受「万」民请托,义不容辞的站了出来。「哦……?今日看云屏夫人,还是风釆依旧,怎么你怕别人抢了她的风头?莫非这个『别人』,比云屏夫人在王上心中还抢眼几分?」
易向的口才,一向教人满意。「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难怪王上要把人藏起来,怕给人瞧见了。敢问王上,你与那柳姑娘夜夜相对,依王上所见,柳姑娘的面相,是否为好命之人?」
「我又不是看相的,怎么知道她的命好不好。」易洛没好气的说道。
「不可能啊!她的面相,只有王上能看得出来才对;敢问王上,不知这位姑娘……可是王后的命格?」
易洛微微一震。「不是。」这句话回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隐隐认为这个堂兄弟的心思细得可怕,易向明摆着问他,可有立后之意?进一步是向他探问,可有爱上她,可有对她……动了真情?
对她动情,自然是有的,但……爱上她、立她为后,他可没这个打算。
虽然他最近常对瞳儿的深情凝视感到不知所措,心也常常被她所牵动……
「既是如此,为何王上要把她藏得如此隐密?也许是对她的一片爱惜之心吧!但王上可知道,爱之适足以害之;王上此举将后宫沦为是非之地,且也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易向继续下猛药。
「后宫之内哪有什么是非?」
相对于易洛强烈的否认,众人对他变化莫测的神情,深感到不以为然。
「王上不知情吗?臣等才刚回京,就已听得流言传出,甚嚣尘上。东边说妖孽媚主,西边说天人下凡,到底是妖孽还是仙人,看来,也只有王上知道了。」
居然有这种事,虽说这是一国的后宫,但易洛自认他的后宫较为单纯,几时听得有谣言传进他耳里。
「不是什么妖孽,也不是什么神仙,她只是个凡人。」他的声音冷得刺骨。
「那不如趁明晚夜宴,让众人瞧个明白,也好杜攸攸众口啊!」
易洛沉默不语。
易向再逼一步,「你既然不想立后,也有不立后的做法,这样避离隐藏,难免遭人臆测。」
二人说到这里,已不复之前轻松平常的语气,而易洛似乎也认真的思考着易向的话。
易向转以戏弄的口吻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日就自备拜帖,亲往枫林别院,求见那位柳姑娘了。」
其它三人一片叫好附和之声。
易洛恶目瞪视,语带威胁:「你们敢!」
「这位柳姑娘,应该没你这么恶形恶状吧!」易向不理会他,径自自言自语,其它三人暗自窃笑。
易洛气极了,也罢。他把心一横,许了承诺。「明天你们就会看到她。」他知道易向一向说到做到。「既然你回来了,就暂时帮我代理朝政吧!我不上朝了。」正在气头上的他,不想再多作停留,转身离开了静心堂。
「你到哪儿去?」易向唤住他。
易洛冷哼一声!「没有你们的地方。」
易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并不挽留,对房内众人打了个揖:「三位大人,小弟不负诸君期望,达成目的。」众人相视而笑。
三人回了一礼,口呼:「佩服、佩服。」
夏日炎炎,烈日灼人,蝉呜不断。
最近事务繁杂,在静心堂,易洛总是一忙就忙到了晚上,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感受夏阳的热度。
现下日正当中,他正举步回枫林别院的路上,平日回去时大都已夜幕低垂,瞳儿也没提起,倒不知她日常是怎么过的。
易洛再怎么想,也没想到是眼前这副情景;大扇子、小扇子、人手一把扇子,再加上挂在上头的两只大扇帘,众人努力的挥动,火力都集中在两个人身上。
看到殊冥王在这时候回来,确实让别院中的众人讶异,纷纷起身行礼,王上呼声不绝于耳,但手中的动作,一直没停下来。
平常彷若目空一切的秋衾,躺在光滑地板上,接受侍女们搧凉,只是近似施舍般的瞄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闭目把头转过一边去,像死鱼一般地躺在地上。
易洛有股冲动,很想用脚去踢踢他,看他是不是死了,不过老实说,他不敢;再说,一国之君去做这种幼稚的动作……有失身分。所以,他也只好忍住了。
不过,他可以感觉到,秋衾的心情好像很浮躁。
上前探视瘫在另一边地板的瞳儿,他在她的身旁坐下,手爱怜的轻抚她的额前。「怎么不到床上去睡?」
瞳儿睁开眼睛,看见是易洛,有气无力的回答:「床上热嘛!对了,你怎么回来了?」
易洛听然而笑。「事情忙完了就回来啦!这么热,可以到桥下那条溪泡泡脚啊!」
坐在地上帮着搧风的小可回话:「王上不知道,那溪水都被热烫了。」
「哦……很难受吗?」易洛不舍的问,见瞳儿汗涔涔的,直觉心疼。
「那还用说,我下山的时候还是初春,春雪刚溶,有几分特别的寒意;一路向南走来,气候倒也怡人,怎么料得到南方的夏天这么热,活像在烤大火炉似的。」
说到这里,瞳儿不禁失去理智的哀号出声:「天啊!早知道我就过了夏天再下山,也不用受这种罪了。」
听到她这话,易洛很不文雅的笑出声。
热昏了的瞳儿浑然未觉,跟着王上发出会心一笑的侍女们,只敢把讶异偷偷藏在心里。
王上不一样了,她们都察觉得到,自从瞳儿姑娘来了以后,她们在枫林别院看到的是王上以往不曾显露过的另外一面。
易洛将外层的衣服褪下,打开胸前的几颗扣子,也享受着室内的搧风,其实里面已经比室外凉了很多,这屋子又是用上好的枫木建造,比一般屋子更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