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近,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赞叹。那是一件纯白色的羽衣。
说它是羽衣是因为它看起来彷若羽毛般柔软,伸手去触摸,更增添了真实感。它的样子与嫁衣相似,似乎是同类的款式,绣工精巧,令她爱不释手。
「这是易洛想要给妳的惊喜,不料今天却被我给说破了,要是让他知道,我只怕小命难保。」
瞳儿嘴角扬起一笑,但觉眼眶发热,不由得又想起他来。不需要的,你无需对我这么好,无需为我如此尽心。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你的真心;而你已然将它完全交付予我,那就够了。
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这不是流泪的时候,她正在看她的嫁衣,等着快快乐乐的当新娘子呢!
直到天色向晚,黎云将瞳儿送回了枫林别院,才转而回到静心堂,准备听取禁军统领的回报。「调查结果如何?」
「大人请看。」
禁军统领呈上的是一方绿色缎质方巾,上面还绣有一条深绿的龙。黎云皱起眉头,这只方巾,正是易洛随身常携带之物。
打开方巾,里面是一迭书信;黎云将之拿至灯下详读,信中的内容正是与昌见国通敌的文件。
「这东西是从哪搜出来的?」
「这……是从……枫林别院。」
黎云铁青着脸,回头一瞪。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这只方巾是从瞳儿姑娘床下搜出,属下那时支退了其它人,仔细搜查才从床下找到秘密夹层。其它各宫院,属下也尽力搜寻,但是一无所获。属下认为这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一切但请大人裁夺。」
黎云无语思考,禁军统领伫立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别说是区区几封信件,就算是铁证如山,黎云也不相信瞳儿会是敌国派来的奸细,而存心栽赃嫁祸的人,准备得如此周全,若不把他揪出来,才是殊冥国的一大隐忧。而如今必须做的,就是把事情查明,尽快为瞳儿平反。
「暂时先锁定二宫夫人,派人暗中监视她们的行动,至于枫林别院,为了避嫌,也一并监视,还是一句话,这件事情不能闹大,在王上回来之前,我们一定要找出有利的证据,来揭发这项阴谋。」
「阴谋?」
「不错,阴谋。我总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阴谋,而且其心昭然若揭。」
到底是谁?谁才是真正的奸细?他必须好好想想。
才刚巡视完宫防回来,黎云才走进静心堂,一见到议事厅上坐着的人时,使他惊讶得无以复加。
「王上!?」他惊呼出声。他不是应该再过数天才会回来?「你……你怎么……」
其实想也知道,八成是风声走漏了,才会让他这么急着赶回来。
愈向他走近,愈是觉得不对劲。王上的眼神透露着寒意,那是许久以来不曾见过的表情,如今倒使黎云有些不习惯。
易洛的双眼直视着他,又冰又冷,难道他在生气?这也难怪,心爱的人被人无端赖为奸细,依他的性情,怕不把幕后主使者揪出来碎尸万段才怪。
那禁军统领正立于侧门,表情甚是不安。
「一切情形,你都知道了。」
易洛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黎云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是自己太多心了吗?
易洛手中握着的,正是那份搜查出来的信函,只见他双拳紧握,由于用力过度而青筋浮现,显见他正处在极怒的状态中。漠寒的脸孔,比刚才更加冰冷慑人。
「怎么了?」黎云不安的问。
「她竟敢欺骗我!」那声调冷得让人发颤,话语冷硬、清楚明白,却将黎云吓出一身冷汗。
「为什么?为什么?」是了,她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的身分。他要立她为后,她却百般推拒,因为她早对他有所预谋,一旦他死了,她才好脱身。那么她对他所付出的一切,也全都是假的吗?
「她竟然如此对我,贱人!」
「易洛,你在说什么?你该不会认为瞳儿真是……」
「她不是吗?」双手一扬,他将手中之物向黎云极力抛去。「不然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信函散落在黎云面前,黎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在胡说些什么?难道你真认为这是瞳儿做的?你是眼睛瞎了不成?竟看不出这项阴谋疑点重重吗?」
为什么众人皆相信的事,他反倒是这种让人始料未及的反应?难道自己这阵子心绪不安的原因,竟是他?竟是这个最该相信瞳儿的人?
「阴谋?」易洛两眼发直,怒气己盖过了理智。「要等她拿刀刺向我的心窝,你才会觉悟吗?你中她的毒也未免中得太深了吧!」
黎云心中起了一阵寒意,知是他已然认定一切,只是……爱她极深的易洛,怎会有这种反应?「就凭那几张纸,你就否决了她的一切吗?这摆明就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你看不出来吗?」
「设计陷害!?谁呀?事实摆在眼前,你教我怎么相信?真没想到……」他狂喊着:「没想到我竟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柳瞳儿,妳好……太好了!」
黎云无法置信,易洛可是得了失心疯?要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混帐话来。他猛一拍桌,想把易洛的气势压过,也想要把他的理智震醒。
「你给我清醒一点,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之前,不能就此论定。尤其是你,绝对不可以,若是你这么轻易的就去怀疑瞳儿,那么你们之间……又算什么?」
「算什么?」易洛的眼里迸射出恨意怨痛,「你没看到吗?」
他踢起一张张撕裂他心的白纸黑字。「都是假的,骗人的,谎言、谎言——」他狂乱的指责。
「易洛!」黎云怒喊,他疯了吗?
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种局面,易洛应该是最相信瞳儿的人才是,若他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连别人都知道不可能的事实,这么说来,他的心仍摇摆着,不曾真正落定。
这样看来,瞳儿岂不是太可怜了?
「你听我说,瞳儿一定是冤枉的,你等我调查清楚,等易向回来,一定可以查明真相。你这样跑回来,禾都那边一定大乱了,还是先回去……」
「回去?我回去干什么?我现在感兴趣的,是要亲手处置『我的』叛徒。」
他说话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你要做什么?」
「哼!你说呢?」
「你不要开玩笑。」他又开始头疼了,今天这场闹剧,是最让他措手不及、啼笑皆非的——如果他笑得出来的话。他只希望这一切真是梦境一场。
然而易洛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他的希望。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先警告你,这件事不准你插手,你要查什么随你去查,至于我要做什么,就不是你这个臣下能过问的了。」
撂下这句狠话,易洛走出了议事厅,留下满心惊慌的黎云。这要如何是好?他随即提起笔墨,修书一封。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地步,他不明白。但他知道,不论现在易洛想做什么,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这封信最快也要一天才能传到易向的手里,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八章
一名内侍进入枫林别院,传来殊冥王的旨意。
「启禀瞳儿姑娘,王上已然回宫,此刻正在清风殿,宣您晋见。」
易洛回来了!?瞳儿心中涌起无限喜悦,众人也跟着高兴。
「我就知道,王上是惦着姑娘您的,提前回来,就是为了跟您见面吧!」
「您还是快去吧!别让王上等急了。」
「是呀,是呀,要是去晚了,只怕王上要怪罪到咱们头上来了。」
女侍们的笑语和俏皮话在耳边充塞围绕,瞳儿倒有些不好意思,却又难掩欢喜之情。但有一点令她觉得纳闷。清风殿?听说是易洛以前的寝宫。易洛回宫,怎么不直接回枫林别院呢?依常理而言,他该是一回宫就直奔枫林别院而来才是啊!
「王上有令,只传姑娘一人单独晋见,别院外已备妥銮轿,请姑娘移驾。还有,黎云大人有事请见秋衾,烦请秋衾先生随我前往。」
「这样啊……」瞳儿想了想,连秋衾也不让跟来,倒是很像易洛的作风。
她不由得在心里窃笑,随即向秋衾点头示意,秋衾也点头领命。
于是瞳儿便出院乘轿,前往清风殿会见她朝思暮想、全心所系的情人。
虽然他们分开的时间不算长,但她也算是领会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能两人独处,以慰相思之苦,自然是不希望别人打扰。
秋衾跟着那名内侍走下地道,那里与他初来之时所被关的那间石室有些相似,秋衾并没有讶异或迷惑,他不是个多疑的人。就连黎云找他有什么事,他也不会去思考,石室仍一样,床具、桌椅一应俱全。
「请在此稍等片刻。」内侍说道。
秋衾径自坐了下来。
内侍走向前扭转一只火把,当的一声瞬时间竟掉下一面铁栏,将他关在里面。